第76章
他猛然间站起身来,将案上的书信统统拂到地上去。
随即,他捂住自己的太阳穴,颓然趴伏在桌上。
思绪纷飞,他从初始见到暮雪烟开始,到今日之事细细想了一遍。
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今日经过谢景提醒,仿佛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暮雪烟开戏班,立志要开立全天下闻名的戏班,可暗地里却是做着找寻玉佩的勾当。若非孙洪提醒她玉佩在自己手中,她恐怕也不会出手相救。
难怪,林长宴先前一直受宠若惊——她为何肯悬着自己的一条命,拼死求见圣上,想来也是为了这玉佩。
他又想到那次她忽然说要常住荣王府,却在书房饶有兴致地坐了一下午。那时候他还以为她忽然改了爱好,转为喜欢看书了。
现在想想,怕是在书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罢了。
他不禁又想起两人因圣上赐婚一事分开后,第二日她便裁衣裳、买猪肘,分明是在与嘉然戏院众人庆贺什么。
他又想到几日前即将册封大典时,她口说说过什么“你们古人麻烦事多。”
当时的他只是稍微觉得有些奇怪,未及多想便略过去了。
如今想来,这句话倒大有玄妙。
他再想到她在广善寺初次与明芳公主见面,口中说的话,大不似如今女子能说出的话,离经叛道,闻之使人惊诧。
今日晚膳,是他最后一次试探,但她退缩了。
她不敢同他一起求那百世姻缘符,还美其名曰不信鬼神之谈。
若是不信,又为何偷偷将灵异志怪的文集悄悄折了角?
念及此处,林长宴不禁觉得周围冰冷至极,盛夏的气温都无法抗衡这股冷意。
他想到当日在刑部大牢中,他被秘密送到宫中和皇帝见面,皇帝一直说暮雪烟的存在丢了他荣王的面子,要将她赐死。
他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恳求皇帝,直到最后,他说,宁可不要这荣王爷的尊荣,也不能叫暮雪烟死。
想到他当日的卑微,又想到暮雪烟对他的欺骗,他抓住自己的发,羞愤欲死。
及至黎明,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否有短暂入眠过,但他头脑却异常清醒。
站起身来,他见孙洪正在外头站着,见到他,便恭敬地凑上来。
“先前西域得来的药还有吗?”他低声问。
孙洪面色一沉,他猜着是要处理谢景,便低声回答道:“王爷,那毒药还有一些,够两人服用。”
“不是毒药。”林长宴看着孙洪,半晌不说话。
孙洪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
那时荣王偶然从西域得来了一两种药,既有七日发作的毒药,也有一味使人情动欢好的春药。
“王爷所言,可是那春药?”孙洪更加压低了声音问。
林长宴未置可否,只问道:“那药对人身有伤害吗?”
孙洪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好如实回答道:“当时问,说是没有,一次有效而已。”
“把那药拿来。”林长宴不动声色地吩咐道:“莫要叫旁人知道。”
又是暑热的一日,林长宴昨夜在书房未得洗浴,今日叫人在内院安排了,因心思飘忽,洗得稍晚了些,待到他回到寝殿时,屋内已经熄了灯。
想必暮雪烟已经入眠了。
他借着月光推开门,走到榻前,向榻上摸去,却空无一人。
偏过头去,隐约见床榻旁蜷缩着一个人。
他不慌不忙地将室内一盏蜡烛点亮,凑近一瞧,只见暮雪烟穿着寝衣,狼狈地缩在床榻旁,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目光慌乱。
及至抬起头来看到他,她这才平复了一些,挣扎了几下方才说出话来。
“王爷。”她话语哽咽:“我……觉得不舒服。”
“怎么了?”他蹲下身,轻声问。
“好像……好像有人给我下了什么药。”暮雪烟只觉得这次的感觉和上次中了春药的感觉很像,但她不敢妄下定论。
本以为林长宴会叫人去寻太医,谁知,他只是走到门边,将门关好了,这才慢慢地走回来。
迎着她诧异无比的目光,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是本王下的。”
暮雪烟不禁有些生气——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王爷,别开玩笑。”她低声说道:“真的……不舒服。”
“我没开玩笑。”林长宴将灯烛放在一旁的桌上,蹲下来,定定地对着她瞧。
暮雪烟用手推他,口中说道:“快……寻太医。”
林长宴抓了那只手,站起身来,提着她的手臂将她放到床榻上。
只这样略一动弹,便叫暮雪烟觉得浑身焦躁难忍,她尽力平复着呼吸,抬眸对着林长宴看着。
林长宴说的下一句话使她如坠冰窖:“谢倾闻,你到底想要到哪里去?”
见她面容瞬间失了颜色,瞠目结舌。他不禁在心中冷笑,果然是真的。
第68章 第68章破裂
他抓着她的左手手腕,逐渐用力握紧,口中问道:“本王待你这样好,你究竟还有何不知足,整日妄想着去别的地方?”
暮雪烟如临大乱,她本来想着趁着好一些的时机同他慢慢坦白这件事,谁知他竟然提前知道了,还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对付她。
她猛然想到了谢景,不觉又是一阵暗骂。
是她太蠢了,如何没有想到谢景会将这件事告诉林长宴?
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想尽所有法子如何解释,可林长宴见她不说话,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右手沿着她左手小臂滑动,他声音缥缈:“怎么不说话?”
他手上的温度滚烫,中了药的肌肤仿佛受不住一般战栗起来,她偏过头去,紧紧咬住下唇,试图保持清醒。
他捏着她的脸,迫使她回过头来,看着她强装镇定的神色,缓缓抚上她的唇。
昨日他吻过之后的红痕还未完全消去,他轻抚上去,她猛地一抖。
“本王问你。”他慢条斯理地问道:“这次你舍身面圣,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九龙玉佩?”
眼下的情形,实在是执拗不得。暮雪烟盯着他,只轻声回答道:“是为了王爷。”
他面色不改,仍盯着她的眼睛看。
他想看看她是如何面不改色地撒谎的。
最终还是她先避开了眼神。
林长宴冷笑一声,欺身上前,又蹲下身来,缓缓说道:“你到底瞒了多少事情?”
暮雪烟右手紧紧地抓着床边围栏,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坚持什么,只是紧紧地抓着,仿佛一松手,便会被狂风卷入漫无天际的混乱中。
下一瞬,她忽然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右手,双手抓住林长宴的手臂。
林长宴冷眼对她看着,说来可笑,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有几分信心觉得自己能够完全拿捏了她。
哪怕只有这么一小会儿,也值得了。
“王爷。”她忍不住哀求道:“先给我解药,我会……好好解释。”
“解释?”林长宴面色玩味,他将濡湿的手指展示在她面前:“你这个样子,还能好好解释?”
暮雪烟再也受不住这等羞辱,她挥出右手去,却被他轻易拦下了。
“看来荣王妃今日心情不好。”他站起身来,口中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去别处休息。”他缓缓后退,对着难以置信的暮雪烟问道:“可好?”
暮雪烟略一犹豫,林长宴已经后退了几步。
她心中莫名起了难言的焦虑,心中仿佛有千万个恶魔的声音叫嚣着,鼓动她叫他回来。
林长宴才刚转身,便觉衣衫下摆被人轻轻拉住了,虽无力,却似有千般不舍,万般纠结。
他面上浮现一丝得逞的笑容,随即回过身来,见暮雪烟已从榻上滚落在地上,抓着他的衣衫,喃喃说道:“别走。”
“这可是王妃自己说的。”他神色得意,看得暮雪烟咬了牙。
待到关键一步,暮雪烟才惊觉起来——他似乎没有任何想要避孕的意思。
她挣扎起来,企图用双手将他推开。
虽力气微不足道,可林长宴不耐,用衣带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
“既然王妃要我留下来,就得听我的。”
夜间的风微微变凉了,忍受一天暑热的人们终于得以休憩。
本是微风,约莫着后半夜变天了,风势渐猛,隐约带了滞涩的呜咽之声。
只是在暗夜里,大约是风声无人倾听,就连难耐的哭声也支离破碎,仿佛带了不可言说的心事,晦暗难言。
到后来,林长宴甚至不顾一切地吻上去,不惜使自己也中了药,和她一同滚落到狂乱的漩涡中去,奋不顾身。
翌日一早,暮雪烟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便看到床前悬着一抹翠色。
她忍着浑身的酸痛,坐起身来仔细看去,好不容易才将其分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