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若是罪不可赦,那她临死之前,究竟该用和等方式自救,如何留下遗言,遗言又该如何传到现代去,给自己远在多少年后的父母通个信。
她又想起孩童时,每次上学之前,都哭丧着脸不愿去,每每都是父母又哄又劝,才嘟着嘴去。及至上了大学,父母还开玩笑说:“我们倾闻就是大学生了,看看还哭不哭鼻子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心如刀绞,一时间呼吸都难以继续。
现代生活的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如今在这里受罪,如果真的就此殒身于此,她可能做鬼都不会安心。
用囚服揩去眼角的湿意,黑暗间,忽然听到牢门一声响动。
唯恐是做梦,她睁大了双眼,真的看到似乎有一人正在窸窸窣窣地开着牢门,这人只身一人,个子不高,可从容不迫,手中的钥匙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只是看着,不敢开口去问是谁。
她心跳奇快,潮湿的味道布满了鼻腔,稍微一动便吸得一大口。她只得屏气凝神,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审判。
那人似乎并非刑部中人,对牢中门锁极为不熟练,最终他叹息一声,将手中的蜡烛点亮,这才顺利打开了门。
“暮雪烟。”那人低声唤她。
声音尖细,像是个太监的声音。
暮雪烟浑身一震,不受控制地轻声应了一声。
烛光愈来愈近,直照到她面上来。
“暮雪烟,随杂家走。”
暮雪烟听到这句话,虽没什么力气,还是尽力从墙角爬起来,轻声问道:“这位公公,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那人没有回答,倒是将拉住又向前送了送,借着亮光看清她的脸,方才点了点头。
她是命大。
暮雪烟此时也看到了他的脸,她一时惊住,口中说道:“是你?”
第60章 第60章出狱
是那日随她一同从吏部尚书府出来,在半路遇险的小恩子。
那日情形危急,暮雪烟回头时见小恩子并未在身后,料想他应当已经遇害了,还曾经惋惜过。
但他没有,这于她而言也是一重希望——又多了一个见证人。
“公公,你没事?太好了。”她冲着他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恩子面上似笑非笑,也不就着她的话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叫暮雪烟极度不安。
“公公。”她猛地停住脚步:“到底去哪里?公公不妨直言罢。”
这种慢刀割肉的感觉,倒不如直接捅一刀来得痛快。
“是不是圣上仍要处死我?”她声音中带了
颤抖和哽咽,但还是勇敢地问了出来。
“姑娘莫要乱猜。”小恩子终于幽幽开了口:“圣上的旨意,岂容你擅自揣测?”
“公公莫要折磨我了。”暮雪烟向前迈了一小步,她的右腿还是有些酸痛,不免趔趄了一下,但她还是锲而不舍地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哀求着。
“公公,看在那日你我同行的份上,叫我死个痛快吧。”她一边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小恩子顿住了脚步,暮雪烟感到他瞪了她一眼。
“不要再说话,只管走路。”小恩子当真便不再理她,只沉默地在前方走着。
在暮雪烟的印象中,刑部大牢从没有这么狭长过,黑暗的过道仿佛永远都走不完,每转过一个弯,都觉得是通向死囚牢房的必经之路。
不知道拐了几回,终于到了一处台阶前。小恩子从容迈上去,又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走啊。”他细声催促。
暮雪烟弓起膝盖,小步小步地向上挪动,越往上走,越觉得周身的温度似乎在缓缓上升。
直到走到最上头,才惊觉此时竟然并非夜晚,暴烈的日光下,她睁不开眼睛。
小恩子已然在前方不远处停住了脚步,笑着同什么人寒暄着,仿佛是刑部中人。
有两个刑部侍郎走上前来,替她除了腕上的锁链。
眼前霎时一宽,她看着亮白宽敞的刑部大院,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公人,恍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她无力地向后倒去,又被小恩子拉住了。
“哎,暮姑娘,眼下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儿。”他难得说了句好话:“外头有人等着你呢。”
暮雪烟忍住不适感,缓缓挪动着,行到刑部大门前,见那些守卫竟没有拦她。
她回身看了一眼小恩子,见他微微冲她笑着,只摆了摆手,口中说道:“去罢。”
这是要放她走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奇异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她鼓足勇气,在守卫的面前迈了出去。
大门外端正停着一挺小轿,暮雪烟一眼见到孙洪正站在外头,见了她,又哭又笑。
还未及说什么,她忽然察觉到后背一暖,仿佛跌入了什么温柔乡一样,心尖都颤巍巍的。
“雪烟。”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击着林长宴,他用力环住她,眼含热泪。
半晌,暮雪烟才从他臂弯中脱身出来,她眼睛散发出光亮,大声问道:“我?”
“是,父皇已经赦免了你的罪责。”他将她散乱的发别到耳后去,轻声说道:“我们回府。”
还未完全将喜悦消化的暮雪烟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小心问道:“为何是回府?”
她感激林长宴来接她,但他们如今已没有关系,应当把她送到戏院才对。
“难道戏院尚未解封?”她有些焦虑:“那天冬和云华呢”
“你先别急。”林长宴沉声说道:“父皇将你赐予我做侧妃,圣旨晌午就到。”
暮雪烟顿住了,她看着林长宴,用目光确认了无数回。
林长宴回应她的都是无比确信且坚定的眼神。
她忽然像提线木偶断了线一般,失去了所有力气。
拼尽全力争了一条命出来,如今这条命又变成了林长宴的。
兜兜转转,仿佛命运一直在那里狞笑着等她,只是她不知道,仍在傻乎乎地挣扎着。
并非她矫情,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她之前愿意同他在一起,却不愿意做深门大院的王妃,这是两码事。
“你别担心。”见她神情竟无半分喜悦,林长宴解释道:“父皇说了,三年之内不会再下旨为我立正妃,你只管放心。”
此时,身后的孙洪轻声说道:“王妃的一行衣物都在荣王府,不如先去歇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听到孙洪的话,她忽然忆起当日孙洪特意说与她九龙玉佩就在荣王府一事。
再加上她此时确实需要沐浴休息,便不再反对。
马车摇晃起来,暮雪烟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魂肉分离,缥缈恍惚。
林长宴见她这样,与以往鲜活亮丽的样子全然不同,知道她是在牢狱里受了苛责,又是心疼,又是愤恨。
他拉住暮雪烟的一只手,轻轻晃了晃。
暮雪烟这才回过神来,不自在地将手缩了回去。目之所及,见他左手手指还包扎着,便轻声问道:“王爷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差不多了。”林长宴忍不住微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别怕。”林长宴拉着她的手,想要把她拢进怀中,一边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他用自己的性命担保。
暮雪烟未回答,只是轻轻挣脱了他的手,略略点头示意。
林长宴只为皇帝赐婚而心生欢喜,并未察觉到她隐藏的情绪。
如今他们之间,虽因为共经风雨而心意悠悠,却不知她心中所思所想,皆是如何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经此一遭,她更觉得这世道万般不如她意,莫若尽早回去,以防生了变故。
封她为侧妃,是皇帝的旨意,她抗拒不得,也没有逃避的道理,事到如今,还是要尽快找到那九龙玉佩,试一试有无效果。
一想到她入王府最大的心愿便是找到那玉佩,她心中泛起了一丝愧疚,不禁抬眸向林长宴看去。
他目光如水,雅致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不住地对着她看。
他不发疯的时候,毫无错漏之处,样样都能挑动人心。
“王爷作什么这样高兴。”她明知故问。
“怎么,你不高兴?”林长宴带了一丝促狭的笑意,捉了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来。
她这次没再躲开,而是顺从地侧躺在他胸前,闭上眼睛假寐。
马车轻晃着,她能听得到他的心跳声,活力澎湃,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有些心安。
及至到了荣府,已经有了朦胧睡意。
林长宴将她从马车上打横抱起,一路带到寝殿中,瑶儿和细儿早就备好了热水,暮雪烟再累再困,还是挣扎着将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
温水沐浴之后,暮雪烟已经疲惫到站不稳的地步,由着瑶儿和细儿将她濡湿的发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