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然是我教,只是他前些日子还在大比上那样出风头,可得防患于未然。”
栖山知晓他的用意,朗声笑道:“我早就准备了!”
他哗啦啦的,眼睛眨也不眨地,从灵囊中倒出一堆灵器,观月台上的灵光瞬间大盛,竟盖过了月光。
饶是喜怒不形于色如玉惟,也双眼睁大,错愕地往后退了一步。
朝见雪盯着眼前灵光闪烁,屈指咬住了指节,防止自己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爹又撒钱了。
栖山大手一挥:“都是百年间搜集来的小东西,我也用不上,早就全都给你备下了。”
慕元作为无为宗一山之主,见了这么多灵宝,说不眼红也是骗人。他摇摇头:“师兄,你这真像是把见雪当女儿养了。”
栖山摸着朝见雪发顶:“就这一个孩子。”
他说的话太像一个真切的父亲,朝见雪哽住喉头,眼眶也酸涩,不由得伸手抱住了栖山:“谢谢父亲。”
有这样的养父,若换了朝见雪自己是原主,早就如螃蟹般在无为宗横行霸道。
另一边,慕元任他二人父子情深,对玉惟和蔼道:“叫你过来,是因掌门卦出水月谷不日有仙器降世,到时开了秘境,你可去看看机缘。我过几日就要闭关,所以提前与你说。”
玉惟点点头:“传闻水月谷是真仙扶衡羽化之地,那仙器是与真仙有关?”
慕元舒展笑道:“不错,你熟通书典,记性又好,有你同去为师放心,只切记一点,仙器不同寻常灵物,不可强得,一定要看机缘。”
“可有师长同去?”
慕元摇头:“不巧,水月谷秘境有修为压制,元婴以上不得入。”
朝见雪一直支棱着耳朵,有仙器怎可错过,探头道:“师尊,我也想去……”
慕元表示反对:“秘境中难保生死,不可胡闹!”
朝见雪自知弱小如菜鸡,将头缩了回去。
栖山则说:“有我给的灵宝,再不济也不能死了,谁修行不是生生死死滚过来的?”
慕元斥道:“师兄真是托大胡来,他如今修为,滚下去不立刻成灰了?”
“还有许多保命灵器呢?”
“那些法器都是外物,怎能让他一味的借助法器行事?何况许多法器灵力充沛才能施展,秘境一开,不止人修,妖修也会来分一杯羹,其中变数颇大。”
朝见雪看看师尊,再看看栖山,有种想说“爸爸妈妈别吵了”的冲动。
他懂,修为不够,灵力不够,不就是落地成盒。
还有他刚刚得罪的天摇宗一派,定然也不会缺席这次秘境。
朝见雪懂得知难而退的道理,再想起来找慕元的正经事,道:“师尊,我想学剑。”
慕元观他此时灵台,灵力运转还算顺畅,是可以提上日程。
“无为九剑从易到难,待你进益到筑基后期,便可以开始学了。在那之前,每日晨功晚课不可懈怠,从前落下的功课也需要补上,你可想好了?”
朝见雪有些失望,还以为自己立刻就能上手,没想到又要等。可他定了定心,要修行就得迎难而上,便很干脆道:“想好了!”
与从前相比,朝见雪可以说是脱胎换骨,慕元心生宽慰。
他看栖山,栖山没有说什么,只是回望那似镰的弯月,抬手一拂,那张弦琴就收归了自己衣袖。
慕元道:“已近三更,师兄不若留宿一晚?”
栖山笑道:“好哇!你我师兄弟也多少年没一起喝过酒了,不醉不休!”
步出观月台,方才落在石阶上的花灯还在,烛火幽微,映着石阶上的草色细蕊。
“这是?”
朝见雪赶紧道:“我方才在灯会上拿的。”
慕元掐指,恍然道:“原来又是七夕之日。”
他好笑似的问栖山:“怪不得,不知从何开始,师兄总会在七夕之日对月抚琴,难道是有什么心悦之人?”
栖山“啧”道:“多管闲事。”
“你我又不是无情道出身,这么多年没有结果,莫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呵呵。”
朝见雪对这等八卦很是感兴趣,无奈师尊居所就在高处,只得含恨暂离。
他心情极好,三步并作两步跳下石阶,不料夜深露重,脚下青苔湿滑,打了出溜,仰面倒进后方玉惟的怀里。
屁股幸好没有着地,只是回过神来,与玉惟俯瞰的脸打了个照眼,很是尴尬。
这是什么笨拙的古早言情女主摔?
“师兄,”玉惟的脸背对月光,眸中竟露出促狭的笑意,“与你说了,酒对修行不利。”
朝见雪一下子觉得脸热,赶紧调整重心站起来,那盏鸭子花灯也已经滚落了石阶,烛火微暗,渐渐熄灭。
惟一的光源便只有高悬在玉惟头顶的月色了。
“哎。”朝见雪叹口气,“流年不利。”
但玉惟有一点说得不错,那杯风花露的威力后发制人,他真的觉得四周的天地开始转动,心口处也跳得格外厉害。
他脸上褪下去的红晕再浮上来,在旁人看来只色若春花。他怕自己走下去要骨碌碌滚下山,便跨进路边花丛,两手一摊躺下来。
“我就在这睡了,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他就是如此天生随性而为,打定主意,就算明天被人发现也绝不害臊。
听了这话,玉惟在原地顿了顿,转身往山下走。
夜风飒飒,朝见雪没忍住咳嗽一声。
脚步声靠近,玉惟去而复返,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朝见雪皱眉:“你做什么?”
玉惟长腿一迈,揽住他的肩带着他走:“师兄若再病,便是我的疏忽了。”
朝见雪浑浑噩噩地想,那也好。
“哎,我的鸭子花灯!”他喊道。
玉惟抬手,隔空摄物,一手拿着花灯,一手带着他,步伐依旧轻盈,朝见雪看呆了。
第12章 出山
常理来说,朝见雪比玉惟身量要高一些,带起人来总会吃力。他居然能做到让朝见雪脚不沾地,飘一样飘回了自己的清雪筑。
玉惟从前只来过小院,未曾进过房间。
不比他自己的住处,甫一跨入内室,便对其中繁复的小玩意儿分散去了注意力。
朝见雪个性张扬,喜欢的也是华而不实的精巧物件,金器漆器琳琅满目,各种摆件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柜子,还有金子捏的鸟雀,装了机关,发出咕咕的叫声,拍拍闪亮的金色翅膀。
地上甚至铺的软毯,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朝见雪迷迷瞪瞪,挣开玉惟,一跃扑上自己床榻:“多谢师弟,你回去吧。”
他倒是醉了也还算礼貌。
玉惟提着花灯,左右看了看,最终将它放在插有一支梅花的镂空金瓶旁边,与梅花一高一低,显得错落别致。
他将鸳鸯重新点亮,附有灵力的鸳鸯便自发游动起来,孔雀翎色的羽毛倒映纸中水影,暖黄的灯影也映亮了内室一隅。
桌案上,堆叠着好几本无为功法,出于某种习惯,玉惟将它们码放整齐,露出书册下方垫着的笔记来。
一瞥之下,纸上的字迹凌乱,有些是抄的心法,有些是画的剑法招式,几个木棍似的小人横七竖八的手脚。
“……”
他不欲久留,回头再看了一眼朝见雪,后者醉得深,酒品却好,只自顾自倒头就睡。
只是衣裳未换,鞋袜也未脱。
玉惟站在原地苦思冥想了片刻,还是走上前,伸手抓住了朝见雪的脚踝。
入掌纤秾得中,隔着滑溜的绸衣,一只手就可以掌控。
朝见雪挣扎着踹向他,他只轻轻用力,便加以钳制,脱掉了他的鞋,整齐地摆在榻边。
这下他眉头舒展开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雪筑。
风花露的威力比朝见雪想的还要厉害,他迷迷糊糊还梦见自己成了无为宗第一,喧鼓鸣锣,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什么掌门什么天摇宗,全都来向他道喜。
他穿红戴绿,胸口还别了一朵大红花,笑出八颗齐整的牙,握着大红缎子,另一段握在一个罩红喜帕的人影手里。
不知是怎样的温婉佳人?
朝见雪迫不及待地去掀对方喜帕,结果佳人反手一掀,露出玉惟小师弟八风不动的观音脸:“我说吧,喝酒不利于修行。”
朝见雪吓得连滚带爬,摔下了床榻,迷瞪睁开眼。
这一眼,只见一黑影扑向自己,手中抬起来的剑尖雪亮,在月色中激起颤栗的寒光,像是索命的刽子手。
朝见雪就地一滚,那枚剑尖就在他眼前插入地毯,剑身映出他自己惊惧的眼瞳。
是什么人要杀他!
难道是天摇宗?
黑影动作极快,朝见雪小小筑基毫无还手之力,竭力躲掉了两次,脊背砸在宝架上,上面的零散物件砸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