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朝见雪无奈放下剑,学着强控灵力游走起来。这眼一闭一睁,便已经日薄西山。
怪道都说修仙人闭关一闭就是好几年,时间真真如指缝流沙了。
他想着去找慕元真君给自己指点一二,走至藏书阁时,远远瞧见一个眼熟的轮廓朝他迎面走来。
这的人都穿一样的弟子服,偏偏玉惟好认得很,走来如清风明月,仪态万千。
“师兄。”玉惟与他见礼,举止款款斯文。
朝见雪打趣他道:“去找师尊开小灶啦?”
玉惟面不改色,道:“师尊不在观月台中,师兄回去吧。”
朝见雪“哦”一声,随即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找师尊?”
玉惟道:“唯有这条路通向观月台。”
朝见雪只得作罢回头,与他一起打道回府。
月夜中,疏朗开阔的山色对面,竟不知何时结起了千灯,星星点点环山而布,如流淌的银河。
朝见雪不禁问:“对面搞什么活动?”
“今日玄真界七夕佳节,内外门弟子都可去主峰游玩。”玉惟道。
七夕,朝见雪没想到玄真界这么有生活。
他一瞥玉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撺掇道:“小师弟不去看看热闹?”
玉惟并不展露半点兴趣:“毫无意义的热闹罢了。”
朝见雪:“热闹能有什么意义?不就是看个乐呵?真不去?”
玉惟淡淡地看他一眼:“师兄想去?”
朝见雪自然点头:“想去。”
他不死心:“你真不去?”
玉惟道:“还有心法要修。”
二人正好行至半山岔路,右前方有木桥通向主峰,那边节庆的灯盏飘过来几盏,在桥头半空中悬浮,映亮了二人脸颊。
见玉惟不为所动的模样,朝见雪顿觉无趣,朝他摆了摆手:“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实在好奇得紧。”
说罢,他就自己悠闲地走上了那座木桥,边信手拨弄几盏在旁漂浮的灯,里头的烛火然得更旺了些。
玉惟收了视线,往前没有走去几步,逐渐放缓了步调。
七夕节日。
按照节日的传统,应该邀请自己心仪的人共赏千灯。无为宗修的并非绝情道门,弟子之间也有不少最终结成道侣的。
大师兄知道这传统吗?方才是在邀请他吗?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难以捉摸。
他再回头看去,朝见雪已经走至另一端,背影单薄,渐看不清楚。
自来到玄真界,朝见雪大多时间都待在浮仙山。
他的清雪筑清静得很,连小猫小狗都没见一只,因此乍然走入这么热闹的场景里,差点要以为自己是下了山进了城里。
日复一日的清修中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弟子们在道旁支上小摊,摆上自己一技之长做出的小玩意,俨然一种市集的模样。
朝见雪买上一串糖葫芦嚼,觉得比自己前世吃过的要脆甜,玄真界人杰地灵的,甚至山楂都长得爽脆。
周围弟子大多结伴而行,只他一人独行,落在旁人眼里就显得可怜了。
灯影摇晃,人脸几乎看不清晰。
有人醉了酒撞上来:“这位同修,你一个人啊?”
是个十六七模样的少年,不过朝见雪已经深谙玄真界人不可貌相的真理,看着未成年,实际上说不准已经八九十岁。连他自己,按前世年纪的算法,也活了百余岁呢。
筑基后寿命能延长至三百岁,金丹五百岁,元婴六百岁……渡劫之后飞了升,便是从此元神不灭,除非在岁月消磨中自行羽化。
真正能渡劫飞升的人少之又少,无为仙宗在千年中只出了一个,那一位的仙像至今供奉在仙宗仙音阁内,可惜也已经羽化。
人能修行修到飞升的境界,却还是不能抵抗岁月的消磨,令人唏嘘。
朝见雪的肩被十分自来熟地勾搭上,少年道:“我叫谢秉元,沈渡元君门下排十七,半年前刚来,你呢?”
原是沈渡元君的弟子,那日在堂中,元君替他说了几句话,朝见雪便爱屋及乌,任由他勾搭着,道:“我叫小朝。”
“小朝——”谢秉元重复了一遍,语调拉长,颇有些受伤,“连大名都不愿告诉我嘛?”
朝见雪心道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不认得原主的,怎么可能告诉他大名,便眨眨眼睛,半真半假道:“我是个孤儿,所以……”
谢秉元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抱歉。”
他暗骂自己真是该死,扯开话题:“你是哪位仙尊门下?”
总算来了个人可以正常交流,朝见雪来了说话的兴致,道:“我是浮仙山弟子。”
“啊哈!浮仙山!”提到这三字,谢秉元神情似是激动,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见过玉惟吗?”
朝见雪立刻挎起个批脸。
第10章 灯会(二)
又是一个玉惟的迷弟。
看他狂热表情,朝见雪立刻给他确诊。
他没好气道:“你认得玉惟?”
谢秉元朝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玉惟啊!谁不知道玉惟,万中无一的天才,五十年结婴,巨帅无比,又是单纯善良的大好人,风云人物诶!”
朝见雪对此嗤之以鼻:“大好人,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大好人?”
谢秉元掰着手指头细数玉惟过往履历,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反正只要跟着玉惟一起去探秘境,保管你不会空手回来!”
朝见雪道:“他将最好的拿了,自然也就看不上其他一星半点。”
谢秉元道:“既是他出力最多,最好的自然该他拿,他愿意将别的分出来,就已经很难得了!”
“好吧。”这说得有理,无为宗弟子还挺讲礼貌。
“你既然是浮仙山弟子,是外门吗……”他又靠过来,期盼中带着一点忐忑道,“可有与玉惟说过话?他是不是真的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完美?”
朝见雪扯了扯嘴角,脑海中不禁闪过玉惟朝他迎面走来的画面,说:“的确仙气飘飘。”
谢秉元一脸莫名的骄傲神情,试图给他安利:“你知不知道,玉惟已经蝉联‘仙门最想做道侣的男子’第一名两年,明年估计还是他。”
朝见雪:“……”
谢秉元看他眼神,哈哈笑道:“不要误会嘛,我不是断袖,但我的确很崇拜玉惟师兄的!所以我也投了一票。”
他抓着朝见雪衣袖,叫他凑近,神秘兮兮道:“掌门有次来师尊这卜卦,还说玉惟是气运之子,我刚好在一边听见了。不管怎样,我等比不上的。”
还有这样的事?
朝见雪第一反应是不信,转念间又想玉惟的确是什么好事都占了。众人眼里的玉惟哪哪都好,他朝见雪偏偏就是那个万人皆醉我独醒的明眼人。
玉惟哪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光风霁月,越是看着哪哪都好的人,越是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气运之子又如何,气运总有用到头的时候。
他对谢秉元挑了挑眉,笑问:“你说气运这种东西,能抢吗?”
谢秉元愕然:“你说话怎么跟个妖修似的?”
只有妖才会理所当然地将同类间的争斗摆在明面上。
他们同门之间,起码要讲情义与秩序。
朝见雪道:“难道你不想要气运?”
谢秉元愣了愣,最终坦诚:“想。”
“那何不诚实面对自己的欲望?明明想要,却因为所谓的规矩三缄其口,不就成了虚伪?”
谢秉元隐隐觉得有理,又隐隐觉得是歪理,酒意在晚风中也渐消散了,不由得再次正视这位新认识的好看弟子。
诚然,他与他主动说这么多话,还是这张脸格外好看的缘故,叫他一见如故。
好看的人说话都是这么令人信服的吗?
他呆呆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朝见雪觉他“并非朽木”,做好了心理建设,微笑问:“那你知道浮仙山的大师兄朝见雪吗?”
谢秉元揉了揉自己被酒熏得发热的脸:“自然知道,可惜仙门大比时我在闭关,前几天刚出来,没看到那日奇景。”
“你觉得朝见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秉元回忆道:“师兄师姐说他不算好人,在浮仙山深居简出的,还说有点痴傻,好似还与玉惟不合……不过我没有见过他,不好说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非亲眼所见不可妄语。”
总算有了一个明事理的人,这才叫真的单纯善良!朝见雪感动道:“非亲眼所见不可妄语,你说的太对了!好兄弟,一块儿喝一杯!”
他们避开人潮,拾级走入飞角亭,亭中美酒数杯,皆是人人可取,还用端正字迹在木牌上写着酒名。
朝见雪挑了一杯风花露,喝起来跟饮料似的,只觉甘甜,半点没有酒味。
此时听见有一对男女坐在亭下说话,正好聊到今日奇观:“浮仙山山脚的池子不知是要种哪种奇花,我瞧见许多人在那里挖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