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总现在还不需要,”李善情理直气壮,“要的话后面很多投资人会排队。懂不懂?”
庄叙冷笑,扯扯嘴角,李善情就说:“天呐,好久没看到你笑了。还以为你不会对我笑了!庄叙,你笑起来真好看!”
李善情自己说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笑容,如同一个喜欢作怪搞恶作剧的青少年,又像在讽刺庄叙不爱笑冷淡,又演得像真是在夸。
“庄叙,”他的眼睛睁得那么大,伸出冰凉的手,扣在庄叙在切芦笋的手腕上,搭住了庄叙的腕表,说,“你再笑一下嘛。”
“自己不吃饭不要妨碍我吃。”庄叙听自己这样说。
李善情得意地说:“你又笑喽。”
庄叙并不觉得他说的是真话,把他的手拉开,李善情哼起了歌,服务生端来了蛋糕,巨大的白色磁盘上用巧克力酱写着纪念日。
清晨和深夜短信里的李善情像一种程序,让人怀疑是假的。电话里的李善情距离很远,有时候打着哈欠,不知人在哪里。只有坐在黄昏时的餐厅餐桌对面,在深蓝色的空气里,只喝白水也愿意陪庄叙吃饭的李善情才真实。他的每一分钟,和庄叙一起度过,没有分给别人。
——如果李善情还在滨港。
庄叙看着李善情,脑子里冒出这样一句话,立刻用黑笔涂去。
无用的胡思乱想会延长记忆,或者缩短时间,庄叙看了看表,买了单,觉得晨起后的一天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发生,就即将结束了。
夜色笼罩餐馆,所有的灯都亮起,庄叙要搭乘的飞机也有两小时就要起飞:“我得走了。”
“好吧,真的要送你去机场吗?要不要留一晚再走,我家有空房的。”李善情热情地邀请,拖着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出餐厅。
温和得不可思议的风吹在他们身上,庄叙有一种错误的认知,仿佛他自己也定居于此,才对这阵风有一种亲近的情感。
庄叙不答,李善情嘟哝了几句,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李善情按了启动键,没有马上开车,忽然看向庄叙,莫名其妙地说:“怎么有蛋糕味。你是不是没有把嘴巴擦干净?”
“不可能。”无稽之谈,庄叙立刻否认。
李善情皱起了眉头,说“真的好香,气味好重”,紧接着便凑过来,要检查庄叙的脸,庄叙当然挡住他的肩膀,没让他靠太近:“李善情。”
“你别挡我啊,不在嘴边的话在哪里,是不是掉到什么地方了呢?”李善情非常认真地盯着庄叙,倾身向前,朝他凑过来,还闭起了眼睛。
庄叙垂下眼睛,便看到李善情比常人要淡一些的睫毛。在一年中行经所有地方,见到其他所有人,庄叙都没有见到这样一种颜色。而李善情不能靠近花,体温却像夏季的花瓣,所以庄叙听到心跳声,这一瞬间,他好像是很确定李善情要做什么了,只是有点惊讶,内心却也没有排斥。
李善情在来的路上说自己“满十八岁”,问庄叙“是不是去看成人秀了下次能不能带我”,在庄叙否认时说“到底好不好看啊”,庄叙几乎要和他一样,将眼睛闭起。
但是李善情突然像一只小狗一样皱起了鼻子,开始倾情环绕着庄叙嗅闻,在庄叙的袖口处停下,然后睁开眼高兴地大叫:“庄叙,我找到了!”
“你吃蛋糕吃在身上!”他好像找到庄叙的把柄,笑嘻嘻地用纸巾帮庄叙擦了一下袖子,“还好我找到了,不然别人都会笑话你。”
接着把纸巾放进了杯座,快乐地往前开,还说:“我这么重要,你下个月再来找我玩好不好?”
那一刻庄叙立誓不会再来番城,他在飞机上一路都后悔来这找李善情。到了利城,周开齐还在等他,因为时差的缘故,他在深夜里还开了两个会,签署了几份紧急的文件。
这晚没有睡好,也又很快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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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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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是李善情最为风光而无虑的一段日子,然而往后当他再去回忆,却只觉得当时过太快,从未在他的人生里发生过。
大概是因为很短。
像夏天的某天到草坪聚会,谁将一块惹人喜爱的冰凉黄油放到平底锅上,开火后便很快完全融化。
七月,李善情进入惠特克教授的研究中心实习。教授喜欢他,给他实验室权限,也对他的项目提供了不少建议。这期间他组建了自己的最后的团队,同样从滨港来的方听寒,新生社群认识的艾伦,在研究中心被他缠上的学姐赵自溪,以及听过他的完整计划后,与他一拍即合的富家子维克多。
九月,他们开始为进入学校创业孵化器的路演做准备。
他们的新项目是生物相容性更强的单植入轻型医学缓释舱,对植入技术的要求极低,以李善情的花言巧语来形容,这将会是一项便捷的午餐手术,虽然并没有那么简单。方听寒和赵自溪觉得他的说法有些不符合实际,维克多则认为很好,用这样的说辞更容易吸引到投资。
在功用上,他们的缓释器与克里兰公司的有相似之处,不过不论是私下还是公开场合,李善情对克里兰缓释器的形容词都是笨重,设计也笨重,植入方式传统,只有形状,没有内核。至于syncpulse,他现在的评价是过于严肃的医疗设备,不在比较范围。且他们避开了syncpulse的植入点,这两项技术是可以共存的。
说到底,李善情承认,他设计这个项目,更多是为了自己,想探索一条能够通往健康的捷径。不过奇迹般的,这六个月中,身体没有给他捅出任何篓子。因此才说这是最好的一段日子。
他熬了不少夜,因为晚归而被玛丽多次批评,入秋时衣服穿少了,有过小感冒,但并未生出肺病,仿佛旧的病兆已经被番城的阳光和干燥从他身上成功地蒸馏出去,剩下的都会是健康与美满。
同时,维原生科与利城一间大型制药公司成立合资企业,扩张海外市场的消息铺天盖地,庄叙也成了备受瞩目的大忙人。虽然隔着时差的时候变少了,可是见面却好像更难了。
毕竟庄叙是如此年轻,如此成功,外貌英俊又举止得体,哪间新闻媒体会不喜欢他?前年与首席运营官的公司争夺案也人被重新翻出,记者采访了几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将故事细细道来,将庄叙描述成一个战胜恶龙的勇士。李善情休息时四处搜索,全都读了一遍,心想以后他自己会如何上新闻呢?要穿什么样的衣服?
李善情自小被评价长得像个人偶般精致,倒是希望自己在媒体上可以呈现一个非常酷的形象,站在镜子前表演学庄叙说话,但是面部表情更缺失的版本,说着说着总是笑场。
后来李善情上新闻,表情确实很少,回答问题的方式也冷淡。然而却已经不是因为他想要装酷。
十二月底,庄叙经过番城,终于又愿意来和李善情见一次面。在李善情生日前一天,他来得很突然,说自己坐车路过,李善情立刻勒令他停车别走,自己也抛下合作伙伴,从实验室偷跑出去。
“善情,你去见谁啊,”性格稳重的赵学姐都调侃他,“鞋子要跑掉了。”
庄叙待的时间很短,他说自己是与合作企业的高管一起,在本州视察厂区,因此才会路过番城。庄叙穿得很职业,像要去上电视,李善情把他带回家吃饭,玛丽给他们做了一顿早晚餐。
庄叙和玛丽聊天,两人随口夸了番城的天气,李善情强烈建议庄叙在他家附近买套房子:“我可以去帮你看房的,阿姨也会喜欢这里,不如也住过来好了。”被无情地拒绝。
生活变得鲜活可爱,像开辟出一张新的地图,幻化出一草一木都如此吸引他的注意,李善情在此玩得乐不思蜀。所以这些日子对他而言是鲜亮的,每一天像一个闪光的粒子,随着时间洋溢到空气之中,依托着梦想的顺利推进而闪着光。
然而没过多久,健康与成功的使用期限,在三月,他来到孵化器的创投空间,参加春季路演的这一天结束了。
不论是往后的哪一个时期,李善情本人都不想提及那一天的状况。除了庄叙之外,没有任何人听过他对自己当时的评价。
因为若提起来,他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且当天有媒体在场录像,将全程摄下,往后会常在各类介绍他的简介片中播放。爱他的、恨他的人,无人不曾看过,李善情也并不需要亲自去提。
——至于具体的状况,或许是他当时太顺利,太想成功,把一切想得太简单所导致的。
太想要吸引目光,太不想让合作人失望,李善情在路演介绍他们的轻量级单点植入设备时,演讲得太过激情,脱了一段稿,说出一部分类似曾被庄叙批判过的、不该说的话,把一切搞砸了。
当然,李善情已经十九岁,考虑得也更周全,不是没有对这些理论加以藻饰,不过大抵是从他说到“精准的神经调控,使人走出情绪的阴影,像订阅你爱的电视剧一样订阅你的情绪”开始,台下有几名评审和导师的脸色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