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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遗愿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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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走到车边,庄叙想开车,李善情当然是没让,这是他难得可以展现自己成年人气质的时刻,帅帅地坐进驾驶座,扣上安全带,后知后觉问庄叙:“你没有行李吗?”
      “我晚上的飞机走。”庄叙说。
      这是李善情没有想到的答案,愣了一下,有点不高兴,脸挂下来,不太想说话了。启动了车往外开,摇滚音乐又开始播放,两人沉默了一段前奏的时间,李善情听到庄叙声音,有一点轻:“我明天回去之后还有很多事。”
      又是和以前有些区别的那种语气,好像多了坚决,但又让李善情产生错觉,像其实庄叙本质上没有变化。
      李善情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说“好吧”,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跟着音乐轻敲了一会儿,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不是你说番城好玩,要带我玩遍?”
      “是太好玩了,所以我挑不出来嘛,”李善情确实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大言不惭地为自己辩护,脑筋动了动,决定,“那我带你去玛丽喜欢去的沙滩玩好了。”
      庄叙看了看他:“不去你喜欢去的吗?”
      “……”李善情气恼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就没有说过一句让我高兴的话。”过了两秒,又有点委屈:“你知道的,我不在学校就待在家里啊,我又不能出去玩。”
      庄叙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但李善情偏头看前面的路,没有听到庄叙的声音。
      “我以为你身体好一点了,”过了一会儿,庄叙开口,说,“那去你说的沙滩吧,你不是说有很多鸟吗。”
      “你记得啊?”李善情有点意外,“不过夏天没有什么鸟类可以看。”他马上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忍不住笑嘻嘻的:“秋天就有了,所以你九月也必须要来找我玩。”
      但庄叙又开始了:“看有没有空,”
      “空空空,”李善情责备,“每天都在说空,空是谁啊?”
      他学电视里的好兄弟相处,用胳膊肘打了一下庄叙本来放得好好的手臂,没有掌握好力道,不知道庄叙痛不痛,反正他很痛,“嘶”了一声,差点趴到方向盘上,
      庄叙终于还是笑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他说:“李善情,好好开车,不要装大人。”
      李善情,不要装大人。李善情走路看路。
      这是李善情有段时间常常会忽然想到的话。他在大脑中制造出庄叙的声音,将这些话贪婪地吞食,反复咀嚼,觉得自己像一台吃掉庄叙关心的话语,就重获关心,以关心为能源来启动的机器。
      可是当时李善情却开起了玩笑,说自己已经满十八岁,可以去一些成人秀场了,逼问庄叙,第一天到利城的时候晚上十点究竟在干什么,到底有没有去看少儿不宜的东西。没有意识到珍贵时刻的降临,也不曾意识到它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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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也有呢!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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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这是苏菲亚在卡维海滩餐厅工作的第三年。她身材高挑,口齿伶俐,今年年初升任了前台经理。六月初一个普通的周五下午,餐厅的老主顾noah,带来一位他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子。
      这晚noah没有预定,便在最忙碌的傍晚时分来到餐厅,餐位已十分紧缺,不过他是苏菲亚最喜欢的客人之一,她还是尽力替他安排到了靠窗的宽敞沙发座位。
      noah外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瘦削白净,脸蛋漂亮得像会在亚洲玩偶博览会获奖(如果有这样的博览会)。
      他是位特别的客人,最大的一项特点,是他从不在餐厅用餐,因为他有极多的过敏原,会常常来海滩餐厅消费,全因他的朋友玛丽格外喜欢这里的菜品——主厨是她的老乡。
      自从三月获得驾照,周日晚上,他便会自己开车载着玛丽来到餐厅,坐在她对面,陪她饱食一顿,欢畅地同所有人聊天,然后留下极为慷慨的小费。卡维海滩餐厅的每一位员工都十分喜欢这位主顾,以至于几年后,大家看到noah出现在时政和财经新闻中,并为伦理学的专家大肆批判时,都感到恍惚,不相信noah是那样的人。
      这一次noah带来的男子,比他高半个头,穿着休闲,长相清俊,令人一眼便心生好感。noah和他靠得很近,模样亲昵,像是亲戚,又像是情侣,让苏菲亚很好奇。
      她领着他们向餐厅里走,回头时注意到,noah一刻不停地对那名男子说话,而那名男子则有几次微微抬起手,悬空放在noah肩头的后方,防止noah被路过的人撞到,noah说得兴高采烈,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
      苏菲亚还是第一次看见noah这样的欢快神态,她想这名男子一定是他非常重视的人。
      落座后,一位显然认识李善情的服务生走过来,问他们:“noah,今晚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是我和这位先生一年来第一次见面的纪念日。”李善情说完,立刻看向庄叙。
      庄叙懒得澄清或否认,他便将尾巴翘到天上,神气地问:“可不可以为我们准备一块庆祝蛋糕?”
      服务生说当然可以,李善情又驾轻就熟地点了几样他说玛丽说最好吃的菜。
      看得出来,此人在番城确实过得如鱼得水。
      这方水土将李善情养得面颊红润,气息仿佛都比以前更长,语速也比以前快。像在展示他离开了滨港一切都好,而且未来还会更好。
      从外表看,他真的长大了不少,现在穿大学的卫衣,黑色的球鞋,头发理短,神采飞扬,若不是过分苍白的皮肤,细瘦的手腕,和较常人而言依旧无力和缓慢的步伐,初次见面的人,恐怕很难察觉到他的身体曾是那样虚弱。
      不过李善情还是不能吃餐厅做的饭——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庄叙察觉到——也仍然没有到能过正常生活的程度。番城对于李善情的身体来说,或许来说还不错,但也不是天堂。
      例如下午在沙滩,李善情非要与庄叙一起下车,给他指点方向,自己又不注意,站到了一簇花丛旁,没站一会儿,他就犯了哮喘。
      “你看,都是你要在这里走,害我发病。”他一边在斜背包里掏吸入剂,一边胡说八道责怪。
      用完哮喘吸入剂之后,短短五分钟,李善情便又回到了以前在医院里那种庄叙熟悉的样子,寂寞,虚弱,感伤,不甘。
      “庄叙,口罩在我口袋里。”他沙哑地说,实际是指挥,却像在祈求。
      本来,庄叙认为会替李善情戴口罩、照顾他的那个人已经不会是自己了。他不会再因为李善情而有过多的动摇,因为庄叙这一年变化很多。
      会有能够成功的自信,是因为大部分时刻,他是意志坚定的。
      这一年来,从临床测试的顺利结束,到与各类人士愈发熟练的谈判,庄叙迅速达成了以前父亲迟迟无法达成的新合作,再也不是一个因父亲的灾难而空降的新人。
      不论是集团的高管,还是在晚宴上遇见的长辈与同行,已没有哪个人会再因为他的年轻而对他有所怀疑,也不再有谁敢于用不敬的语气对他谈起他的父亲。因此飞机落地之前,庄叙尚有这样的信心。
      他告诉自己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是考察这座城市。他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但决心这样定义。李善情没有边界感,他有。当然他也更不会让李善情倚在自己身上休息,但是实情并非如此。
      其实更早一些,庄叙本来也以为,自己绝不会再来番城,绝不和李善情见面。李善情生日的那一晚,他们没能见面,是上帝给他的警告与启示:不必靠近,不必见面。也已用尽他不正确的冲动。
      这一次,在利城机场登机前,庄叙将机票交给工作人员,还有了一种笃定的认知,他觉得只要他想,便能够放弃这张机票,一走了之。
      脚步带庄叙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带他走下飞机,带他顺手帮了坐轮椅的老人家,又带他来到出口,走到拿着电话,苍白瘦弱的戴着口罩的李善情面前。
      李善情本来便是那样一个随时随地会黏着别人不放的人,没有犹豫地扑进庄叙怀里,然后庄叙复杂的心绪,便被当下所产生的、无法否认而无尽的情感所稀释,沦为落进河流的雨水。
      意志失去效用,难以顺利地体现。
      在番城八小时,庄叙说得很少,李善情说得多。
      平日里的联系也不少,李善情说的一切,庄叙几乎都听过了。庄叙切着玛丽爱吃的龙虾,喝玛丽说最好喝的鸡尾酒。
      只有李善情将话题引到庄叙身上时,庄叙会回答一两句。
      “你和p打头那个公司谈得怎么样?”李善情问,“如果在这里开启市场,志愿者标准会不会降低?”
      庄叙说“不会”,李善情便翻一个白眼,手支着下巴,说:“怎么一点都不努力啊?这下李总可要超越你了。”
      “李总找到投资了吗?”庄叙确实是有时想揭穿他,说出的话没有经过思考,所以时常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