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暮雪烟眼中恍若无物,她直直盯着前方,轻声回答:“小女子恭贺王爷。”说罢,绕开他的手臂,继续向外走去。
林长宴心下诧异——她如何这么快便知道了?
来不及细思,他又上前去拉住她的衣袖,抬高了声音说道:“你去哪里?莫要使性子。”随即又低下声音:“等
晚间本王再同你好好解释。”
暮雪烟摇摇头,轻轻一笑。
“王爷,我们还是先分开,彼此冷静吧。”她信步出去,见外头正好有闲时备用的马车,便进去,轻声说道:“嘉然戏院。”
众目睽睽之下,林长宴也不好硬去拦她,只是一恍然,马车便去了。
来去匆匆,倒像是做了一场美梦。暮雪烟茫然跨进嘉然戏院内院,见云华等人正在内院洒扫归置,尘土一片。
云华吓了一跳,忙上前来问道:“雪烟,你不是才去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暮雪烟未答话,只是掀开自己屋内帘子,径直进去,坐在榻上,盯着地面发呆。屋内布置简陋,有许多物什刚被送到荣王府。
云华跟进来,这才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脸色也很不好。”
暮雪烟冷静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没什么,他要娶亲了。”
说完,她忽然用余光瞥到自己手腕上的凤血玉镯,想起来这还是林长宴送的,便费力向下一扯,将左手手骨剐蹭到疼痛,但还是扯了下来。
摘下来左手的,她又用足了力气去摘右手的,直到两只镯子都取下来,她颓然扔在榻上,仿佛耗费了无限心神。
“我和他结束了。”她对着一脸震惊的云华,淡淡解释。
“他怎么能这样?”云华瞪圆了眼睛,怒骂道:“难道是看你回心转意了,觉得你好拿捏,然后就搞了一桩亲事出来?”
暮雪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她已无力解释。
“云华,我能自己待一会儿吗?”她轻声问。
云华点点头,忧心地说了些安慰的话,便出去了。
说是想要安静,可暮雪烟才躺下来,便听到外头闷闷的一声,似是响雷。
过了半晌,又是一阵划破天际的雷声,从远到近,越来越响。
两块极大面积的乌云逐渐拼接到一起,把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堵住了。顷刻间狂风大作,雷电夹杂着暴雨倾泻如注。
暮雪烟将自己裹在被中,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她将自己的脸埋入手帕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手帕已经湿透了,她散乱着头发从被子里爬出来。
“谢倾闻。”她轻声对自己说:“感情的伤受了第二次,就不要再这样傻了。”
虽还有些站立不稳,她强迫自己奋力向前走去,告诉自己,已经好多了。
是上天看不过去她纠结万分,替她做了决定。她生来非大良朝人,总是要回去的。
与林长宴一刀两断也好,这样便有精力去找回去的办法了。
她在屋里擦了把脸,将屋门打开,暴雨的湿气带着寒意直扑过来,她打了个冷战。
拿了一把油纸伞来,她准备到前头账房处去,看看近日入账情况如何。
才走到院门口,便看到云华撑着伞小跑着进来,见到她,猛地刹住脚步。
“雪烟,你出来了?我刚准备去找你。”云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大声喊道:“荣王爷的轿子在外头,刚刚跟我传话,说要见你呢。”
暮雪烟反身便往回走,云华在身后追。
进了屋内,暮雪烟在榻上找到那两只玉镯,将早前装玉镯的盒子拿了来,原封不动地放好,又对云华说道:“能帮我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吗?”
云华去了。
暮雪烟沉思半晌,觉得屋中光线确实太暗了,便将火折子拿来,点着了一盏灯。
云华速度惊人,咣当一声将门打开,说道:“雪烟,银票来了。”
暮雪烟将银票对折,依旧放在盛玉镯的盒子中,轻声说道:“带我去见他。”
云华摇摇头,指了指门外。
“怎么了?”暮雪烟诧异。
“方才我进门的时候,他就在院中等了。现在就在门外。”云华表情有些不自然。
毕竟方才林长宴在雨里淋着等暮雪烟,她于心不忍,便将人放进来了。
下雨之前那会子功夫,云华早就在戏班中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只觉得叹息,这并不是他的过错。
若说他先前在外头街上,暮雪烟倒是不怕的,可如今骤然听说他就在院外,两人仅仅隔了一道墙,她却骤然惧怕起来,迟迟不敢下脚迈出门去。
云华刚想拉开门,又被暮雪烟拉住了。
“略等一等。”她低声说道。
“等什么?”云华性子急躁,直拉着她便往外推:“他没打伞,在外头淋着的。雪烟你犹豫也不该在这时犹豫,淋坏了怎么办。”
“你若是还想着他,就同他好生说。若是不想过了,也直接说,别叫人家等着,这是怎么说呢。”
云华倒是说的也对,暮雪烟轻叹一口气,做好了准备,云华再拉她时,她便没有再躲。
屋门被云华一把拉开,两人之间再无半分障碍,有的只是外头泼天的雨幕,顺着房檐垂下来,透明且冰凉。
第46章 第46章分手
林长宴垂着眼皮,静静站在院中,见门开了,他才抬起眼,向她望过来。
云华早已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他们两人在雨中遥遥相望
方才那一场情绪宣泄后,暮雪烟本以为自己应当会很快放下他,可再一见面,才觉得心痛难抑。
她将伸出门外的脚步撤了回来,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反身回到屋里来。
明明要娶亲的人是他,可她却这般软弱。
下一瞬,一股清凉进门来,他也进来了。
暮雪烟坐在榻上,背对着他。
“雪烟。”林长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略带了些抖索,似乎是着了寒风的缘故:“你听我说,这亲事不是我向圣上求来的,我会想法子去回绝了他。”
暮雪烟回头,看着他的神情,真挚而虔诚。
她知道不是他求来的,可没什么区别,关键点不在于是否是他求来的,而是皇上下令的。
“王爷。”她轻声说着:“你没法子回绝。”
“难道你要抗旨不尊吗?”她仍静静坐着,仿佛早就将所有结局模拟推演了一遍,看透了所有都是死局,方才淡淡说出这句话。
林长宴一时语塞。
其实,圣上又何尝不知他心里的猫腻,圣旨之后,随后又是一封御笔亲书,叫他谨慎行事,与刘家小姐的亲事不得有任何闪失。
这后面“否则”两字虽未写明,可他心中一清二楚。
“还有别的办法。”林长宴情急之下,走上前来看着她,又说道:“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在外头置办一间外宅……”
这句话触到了暮雪烟的心头大忌,她猛地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王爷,当日我便说过,若日后王爷有任何娶亲或另外纳妾之意,我暮雪烟马上退出,我不能接受与人共侍一夫,我不信王爷不记得。”
“如今王爷又想置办外宅,是把我当做什么?外室吗?”她言辞激烈起来:“我暮雪烟虽然是戏院出身,可也是讲究骨气的,这条路王爷想都不要想,我不会答应。”
林长宴一时间有些沉默,他虽气焰不足,但也觉得委屈。
分明不是他的问题,如今却要他来面对她的疾言厉色,仿佛是他做错了什么。
被硬塞一门亲事,他心中也有无限惊惧与狐疑,可她却没有半分体谅。
他的神色也冷下来,可还是向前走了一步。
他身上的湿意传到她身上来,她觉得有些冷。
冷着脸将方才装好的玉镯和银票拿出来递给他,暮雪烟说道:“这是王爷之前送的东西,如今如数奉还。”
林长宴接过去,打开一瞧,见那凤血玉镯仍完好放着,玉身还是温的,依稀尚存她的体温。
他不由得想到她仿佛只戴过今日这一次,神色愈发黯淡下来。
展开里头的那张五百两银票,他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暮雪烟,你当真要同本王算得这般清楚?”他问。
暮雪烟没有回答,只是觉得疲累,她轻声说道:“怪我方才从王府出来时没有同王爷说清楚。”
她看向他的脸,眼神中含着无力与哀戚,嗫嚅着,但还是要坚持说下去。
“从今以后,我暮雪烟与荣王爷和荣王府,再无半分瓜葛。”
林长宴略一愣神间,她已经走上前去,将屋门拉开,做了个向外请的手势。
感受到她决绝的态度,林长宴也有一瞬间的怔忡。
随即,他摇了摇头。
“本王不同意。”他说完这句话,便大步走上前去,将暮雪烟紧紧揽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