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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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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 脆弱 】
      人是脆弱的,但有些人会意识到这一点,从而使自己变得坚强。——《教义》· 高三川 着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在打开七号车厢的门后,只见车厢内已经没有了那华丽而致命的粉紫色。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虽通往幸福之门的道路已经不復存在,然而我还是拯救不了那些已在门内的无辜乘客们。
      乘客们的遗骸散落在车厢内,无处不在......
      有的在座位上,有的倒在地上,有的则到最后都相依在一起......
      不变的是,他们都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我的正前方,有一位背靠座位坐在地上的黑直发少女......
      看样子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铁罐,手腕处有数条已经结痂的伤痕。
      难道她就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么。
      看她脸上痛苦的样子,实在令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想法。
      究竟是经歷了什么,才可以让她做出这种选择。
      随后我将目光转向其馀的遗体......
      一位身穿职场服装的男性紧紧抱着已经变形的礼物盒,礼物盒上贴着一封被血浸透的信件......
      小康,最近爸爸忙工作上的事,不能来看你的演出。
      这是你最喜欢的礼物,希望你能原谅你这个不尽责的父亲。
      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东西则是一张七彩的宣传单,宣传单的主人如同宣传单一样有着七彩的头发,应该是个性格活泼开朗的女生吧。
      宣传单上写着......
      我们燃烧青春与梦想,欢迎加入我们诸丰高中摇滚音乐社。
      请相信,目标就在前方,无论多远,我们都会和你在一起。
      整张宣传单给人的感觉虽算不上精緻,但却能实在地带给人满腔热情。
      这些无辜的生命......
      纵使激起怜悯之心,我也什么都做不到。
      世上常说恶有恶报,但在这些极恶之下冤死的百姓们又该怎么办?
      高三川老师曾在书中説过:「悲剧是世界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世界因悲剧而完整。」
      但我果然还是不能达到看淡一切的境界......
      我会为了悲剧感到伤心,我会为了犯人的猖狂感到愤怒。
      説到这......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人们还会接受悲剧的发生吗......
      一声很大的叹气声从口袋传来,看来它也不忍心见到这种场面,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开口説话。
      不过,这一声叹气也让我回想起了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赶忙从哀伤漩涡中挣脱,将羽毛从口袋中取出。
      对比先前的毫无光泽,此时的羽毛虽然没有完全恢復,但也算是有了一些起色。
      看来还不行么,那还是先回去吧。
      就在我產生这个想法的同时,似乎能从车厢门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希泽小姐吗?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脚步声也越来越大,而声音的频率也随着距离锐减。
      在时间给出的答案下,我能确定一件事,那个人不会是希泽小姐。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仿佛能听见,与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
      还会有谁在列车上?
      难不成是......毒气事件的帮凶!
      想到这,我不自觉地原地向后退了数步,将双眼锁定在门的方向,全身上下都陷入了一种心惊胆颤的状态。
      最后,象徵死亡的巨大丧鐘敲响,七号车厢的大门被一位黑发的中年男子打开。
      他步态蹣跚地走到门前,头低沉着,喘着粗獷的大气,手上拿着锐利的小刀,脸颊边好像还有鲜红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那足以在短时间内令人窒息的毒气再次从他的身后飘进了车厢。
      在毒气的掩盖下,我已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眼前的男人,应该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了吧......
      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与那位手握毒罐的少女完全不一样——这就是真正的真论天堂。
      面对恐惧与咫尺之内的危机,我不想就这么软弱下去,即使浑身都在颤抖着,我也不愿认输。
      怎么能就这样输给这种只会陶醉在自我世界里的人。
      为了自己信仰的「天堂」,而杀害无辜的他人。
      「去死......去死!」
      男子用着近乎癲狂的神态大喊着,并衝了过来。
      我怎么会让他得逞。
      我在不明原因下来到闇鹿车站,走过闇鹿村,抵达彼岸乡,邂逅了许多超乎常理的人事物......
      突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难关,为的就是那或许一生都无法解开的愿望。
      即使那个谜题在最后得知与否都无所谓......
      因为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既然这样,就不能回头。
      我从未因杀人狂所沾染的血跡感到害怕,我真正害怕的,是他们内心脆弱的防线。
      所以只能借助偏轨的信仰,来欺瞒自己,不愿面对现实。
      我还是站在原地,直视着那名男子......
      只不过,我的眼神已从茫然变的坚定。
      没有任何的胆怯。
      而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点转变。
      男子没有丝毫顾虑地举起刀子就向我衝了过来......
      「去死!你们这些败类!」
      这一刻,动作上的缺口宛如变为一条白色的丝线,指引着我的动作,从而顺利躲开迎面而来的利刃。
      在正确的时机将身子往左侧摆动,躲过攻击后用手掌全力推向男子的后背......
      伴随着响亮的一声,男子的身体因平衡的流失而重重地向前砸去,摔在了地上。
      当然,光靠失去平衡的这一下是无法真正拖住男子的,在这之后的空档期内我只准备先离开这间车厢......
      然而男子的手中还紧握小刀,即使是剧烈的疼痛也不能阻止他的愤怒,他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爬起,准备教训身后的那位少女。
      在短暂的震惊之馀,随后赶上的是无边无际的恼羞成怒。
      就在男人快要完全起身之时,一隻白皙却又充满伤痕的手抓住了男人的右腿,顺利妨碍了男子的行动。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那隻手的主人并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路人,而正是同为真论天堂的成员——西删辛子。
      「放开我!」
      「为......为什么骗我......幸福之门......全是假的。」
      「我好......痛苦......」
      「快放手!混蛋女人!」
      对于男子来説,西删辛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也就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被抛弃都不会有人在意的废品。
      「趁现在,森原酱快跑!」
      于是乎就这样,在那名少女的帮助与桐奈襄的催促下,我于心不忍地逃离了七号车厢......
      还没等我来得及感叹眼前的一切,就已被那羽毛的刺眼的圣洁再次笼罩。
      不过,这次的光不再温暖,反而是一种能形成鲜明对比的幽寒。
      冰冷的触感化作忧鬱的思绪衝进我的脑内,肆意扩散。
      我仿佛置身于世界一角之中,四周的景色都已然失去意义。
      在我的记忆中,我从小就没有体会过拥有妈妈的家庭生活,家里只有两人,父亲忙于工作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回家......
      唯一能陪伴我的,只有一隻名为「小乃」的波斯猫。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小乃也离开了我的身边......
      可能对我而言,真正幸福的时刻,早已被那趟无情的大火给抹杀掉了。
      我想拥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我想看见......妈妈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出乎意料的太阳光照突破了无色的心理世界,以物理的角度出发释放在了我的身上。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我正平躺在七号车厢的地板上......
      我猛地起身看了看代表着「危机四伏」的七号车厢,幸好刚才的危险在此刻已全然消失,看来时间线再次变动了。
      在这个不知何时的当下,就好似得到属于神明的慰藉一般,代表着上天的红橙色落日馀暉顺着一旁几年未变的玻璃窗户,不留痕跡地撒了进来。
      车厢内的乘客们虽都不在了,但我相信他们的灵魂在此时此刻也能得到最纯洁无暇的净化。
      愿无辜的生灵保重。
      唯一的遗憾是,羽毛又一次失去了应有的样子。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非常神幻,却又转瞬即逝。
      好像一秒都不能多待一样。
      那位女生......应该也是受害者吧......
      「好险,差点就玩完了。」
      「......」
      「森原酱,怎么了?」
      「那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似乎是被骗进真论天堂的。」
      「对于真论天堂这种邪教团体来説,这种脆弱迷茫的心灵是品质最好的猎物,同时也是最为致命的武器。」
      「或许那名女孩在现实中遭遇了什么变故,内心从而受到伤害变得脆弱,这才让真论天堂有了可趁之机。」
      「真是......可怜......」
      恐怕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曾亲眼见过......活人在即将来临的死亡前痛苦挣扎的样子。
      更何况,还是与我一样的高中生......
      「话説,我们现在算是在哪?」
      「应该是同一台列车,只不过因幻写变更了时间点而已。」
      「先找希泽小姐商量一下对策吧。」
      希望能在这个不明的时间线遇上希泽小姐。
      穿过了多节的车厢,其每节车厢的样貌与顺序都跟之前的那台列车一样,这也让我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
      在来到了最初跟希泽小姐相遇的那节车厢后,她们果然也坐在这里等候着我们的回归。
      难道説幻写所造成的时间线变动不会影响到幻想列车内么。
      「森原小姐,现在能回去了吗?」
      面对她的期待,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把事情的过程讲述给了希泽小姐......
      儘管希泽小姐已经在尽力隐瞒自己的失落,却还是不难看出。
      「对不起,你们帮了这么多忙,结果还是......」
      「森原小姐您不用自责,您安然无恙已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我刚刚四处调查了一下,还想到了另一个方案。」
      「从窗外景色看,我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彼岸乡,我们现在应处距离彼岸乡数十公里外的诸丰县。」
      「既然无法用幻写回去,我们可以用正常的方法回彼岸乡。」
      「正常的方法?」
      「去驾驶室找列车长,请求他把幻想列车开回彼岸乡车站。」
      「幻想列车的列车长大都是咖啡馆的常客,说不定会通融一下。」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没错。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下几节车厢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抓紧时间来到了下一节车厢,这节车厢不出所料还是有着离奇的超自然现象。
      既然有会下雨的车厢,那当然少不了会下雪的......
      位于这节会下雪的车厢中,地上堆积着深厚且滑溜的积雪,雪地上有着四五个凹凸不平的雪人。
      而车厢的座位上也有一隻雪人,体积和别只差不多,但却多了一条紫色围巾和一双猫耳。
      走到前往下一节车厢的门前,发现坚固的寒冰覆盖在门锁上,隐约能看到门上写着驾驶室的字样。
      下一节就是驾驶室了么,但在这之前要先解决冻在门锁上的冰雪......
      解决寒冰最好的方法就是热能,既然这样的话......
      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之后,我转身走向车厢另一侧的出口。
      「森原酱,你这是要去哪?」
      「我有种莫名的直觉,除了希泽小姐所在的车厢外,有三节车厢都很奇怪,我在想它们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之后,我率先回到了原先那节热到令人畏惧的车厢,我相信这里除了那隻从头到尾在睡大觉的大灰猫以外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直觉告诉我,既然这里是幻想车厢,那么每件事情都应该是有因果的。
      也就是说,每节拥有异常天气的车厢都一定有着恢復正常的方法。
      没过多久,我便在座位尽头旁边的排气通道上方发现了一张海报......
      「我好像能感觉出这个海报正在散发灵气!」
      桐奈襄激动地説道。
      海报上的主题写着太阳神塔,明媚热烈的色彩似乎能让人感受到如同太阳一般的灼热。
      应该不是似乎,就是这样。
      这里可是幻想列车,一切可能的事实都不会经过现实世界的常理所运作,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随后我将海报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生怕撕完后手指就烫伤了。
      在我将海报撕下来后的短短几秒内,整个车厢的气温在霎那间急转直下,现在这节车厢的气温已经几乎和希泽小姐在的那节车厢差不多了。
      「温度转低了,果真是因为撕下了这张海报么。」
      照这样看来,靠这张海报散发的热能,应该不出意外能借此融化冰雪。
      「幻想列车是『意识』的集合体,说不定这张海报就是某种强大的『意识』所幻化出来的。」
      桐奈襄解释道。
      「嗯......睡了一趟好觉。」
      与此同时,大灰猫将躺着的身体稍作调整,在一旁的座位上坐起了身......
      随后它眯着眼睛,一手拿着身旁的工具箱跳到了地面上......
      「该去工作了喵,话说哪节车厢漏水了来着?」
      大灰猫边向前一节车厢走去边说着。
      它说的那节车厢,应该就是邱迪所在的那节车厢吧。
      在这之后,我跟在大灰猫后面回到了这节仍然飘着细雨的车厢......
      只见大灰猫仅用两足站在地面,肚皮贴着墙壁,用拿着工具的双手修理着墻中的破损水管。
      没过一会儿,我那挡在头发上的手掌便不再感觉到雨水的滴落......
      代替雨水的,是一阵淡淡的青草香,香味借着空气中的湿度,散播在整个车厢内。
      而在完成了任务后的大灰猫,也回到了它原本所待的车厢。
      「森原小姐,森原小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耳朵传入......
      向那看去,果然是邱迪,他还是坐在原来的那个地方。
      「请问邱迪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呀,之前忘记说了,我才发现森原小姐很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女孩。」
      「大概是在十五年前吧,我曾在彼岸乡车站见到过一个和您长的很像很像的女孩,不过年纪要比您大一些,看上去应该是二十岁左右。」
      「她披着一头黑色长发坐在车站的座椅上,那场景实在是太美了,我忍不住就用画笔把那个场景画了下来。」
      十五年前,和我很像,二十岁左右......
      难道是......
      被链条加固的封印,死死地锁住那火中的样貌。
      她的脸庞我早已忘却......
      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
      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