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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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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冥冥自有注定,千里姻缘一线牵。
      第二年冬天,时亭捡回了阿柳。
      第22章 北境旧梦(七)
      彼时, 时亭奉命调查北境贩卖妇人孩童的案子,最后在普瓦城找到了百余名被拐骗的妇人孩童。
      询问登记后,时亭派人将他们一一送回家, 但有十多名孩童是孤儿, 只能先安置在一个小院,之后再决定他们的去处。
      紧接着, 时亭又去忙别的事, 不是追着北狄人砍,就是抓贩私盐私铁的商队。
      等他想起来去看看这些孩子,已经是半个月后。
      一进小院,负责照顾那些孩子的老嬷嬷就告诉他,有个小男孩不肯吃饭,快要饿死了。
      估计是被欺负了, 时亭猜,打算等会儿给那个小东西撑撑腰。
      老嬷嬷给时亭带路, 很快找到了那个小男孩。
      他正背对自己蹲在院角,瘦得跟麻杆似的, 背上的骨头高高耸起, 好似就要戳破那层薄薄的皮肉,令人心惊。
      时亭走过去,温柔地拍了怕他的肩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告诉哥哥, 哥哥替你教训他们好不好?
      男孩闻言没有一点反应,一动不动盯着墙角。
      时亭蹲下来观察他,才发现他脸上基本缠满了布条,就露出两只眼睛。
      老嬷嬷小声解释:他在牙子手里不听话,跑了好多次, 牙子杀鸡儆猴把他脸划毁了,还差点把腿打断。
      时亭听得心痛,继续温声问男孩:你叫什么?饿吗?哥哥带你去吃饭吧。
      男孩依旧没反应。
      老嬷嬷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没名字,牙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将他拐了,一直唤他狗儿。
      听到狗儿,男孩终于有了反应,害怕地用手臂紧紧抱住自己,浑身发抖。
      时亭伸手将男孩抱进怀里,安慰道:别怕别怕,坏人已经被哥哥打跑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男孩似乎是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激烈地挣扎起来,时亭一手按住他,一手耐心地轻拍他后背安抚。
      很久以后,时亭蹲得腿都麻了,男孩才安静下来。
      虽然时亭怀疑,他是单纯折腾累了。
      哥哥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时亭将男孩抱进屋内,让人备了不少好吃的。
      屋内光线明亮,时亭这才清晰地看到了男孩的眼睛,不禁一愣
      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孩子,黑白的眼里却有着超乎这个年龄的绝望,空洞得只剩下死灰。
      时亭并不擅长哄孩子,尤其还是这种特殊情况,他只能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劝男孩吃点东西。
      然而小半个时辰过去,时亭的口水都劝干了,男孩仍然无动于衷。
      这样好不好。时亭将一个馒头递给男孩,商量道,你只要把它吃了,无论你想要干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男孩终于有了反应,伸手在杯子里蘸了点水,在桌面写字。
      时亭笑着夸赞:原来你会写字啊,真厉害呢。
      然而下一刻,时亭就笑不出来了
      男孩写的是,我想死。
      死可不是一个好去处。时亭伸手想摸摸男孩的头,但被他躲开。
      没有别的想做的吗?时亭又问,男孩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差点摔倒,撑着一摇一晃地往外走。
      时亭看着男孩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干脆站起来两步跟上,弯腰将男孩强行抱了起来,任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必须好好吃饭。时亭将男孩放回凳子上,男孩又要跑,但被时亭一手按住。
      把粥拿过来。
      时亭朝老嬷嬷伸手,老嬷嬷赶紧将粥递给时亭,时亭接过,将男孩嘴巴处的布带小心撕开一条缝,男孩当即剧烈挣扎起来,但在时亭的力量下跟小奶狗似的。
      还好嘴没受伤,时亭松了口气,掰开男孩的嘴,将粥给他喂了一口。男孩不肯喝,时亭在他吐出去之前合上他的嘴,抬高脑袋,用手帮他顺了下喉咙,咽了下去。
      我审过很多犯人,想要饿死自己的多了去,对付他们,我的手段多的是。时亭温柔的声音里带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但你不是犯人,你还小,不管经历过什么,再开始都还来得及,如果你现在已经半截脖子埋土里了,对人间的事也看透了,你要死我绝不拦着。
      时亭不管男孩听没听进去,半强迫地喂了一碗粥,然后又给他洗澡。
      其实主要是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幸好,除了瘦得可怕,没什么伤。
      就是整个洗澡的过程,男孩在水里跟只旱鸭子似的,挣扎得剧烈,而且拿到什么都往周围的人身上砸,时亭只能全程自己动手。
      一个简单的洗澡,时亭最后也被折腾的出了身薄汗。
      怎么不爱洗澡呢?时亭将男孩从水里拎出来,用柔软的干布给他擦水,笑道,洗完澡多舒服,而且你闻闻,刚才还臭烘烘的小人儿,现在已经香呼呼了。
      不知道是不是男孩折腾够了,擦水的过程他没再挣扎。
      擦干净后,时亭见冬日难得放晴,就用自己大氅男孩一裹,抱出来放太阳底下晒干头发。
      可不许再折腾了。时亭用帕子把薄汗擦了擦,搬了张躺椅到男孩旁边晒太阳。
      男孩湿湿的头发在阳光中慢慢变干,变蓬松,跟院里炸毛的猫猫头一样。
      但他人始终一动不动,愣愣保持着时亭给他摆的坐姿。
      时亭心想,陛下和老师总说他是木头,这才是真的木头桩子吧。
      等头发晒干,时亭让老嬷嬷给男孩梳梳头,但老嬷嬷一靠近,男孩便立马紧张起来,开始张牙舞爪。
      时亭轻叹一气,走过来把这折腾人的小东西按住,亲自给他梳,扎了个冲天的小团子。
      下一刻,男孩就伸手把头发扯散了。
      时亭无奈:你就乐意当小野人是吧?
      男孩无动于衷,眼神空洞地看向墙角。
      时亭顺着看过去,才发现墙角有片土被人松动过。
      你在土下面埋了东西?时亭问。
      男闻言立马浑身戒备起来,从大氅里钻出来就往墙角跑,但他哪有时亭快?
      等他跑过去,时亭已经三两下将土里的东西刨出来了。
      是个陈旧的机关匣。
      时亭曾经抓暗探的时候见过好几次,这种机关匣设计得十分巧妙,将里面分为两个空间,一个空间里装信件和白磷,一个空间里放有火石和火药,如果不按正确方式打开,两个空间之间的隔板会打通,从而引爆火药,烧毁信件。
      时亭将机关匣聚起来,男孩紧张地望着,抓着他衣袍蹦上来抢夺。
      看来还有在意的东西,有戏。
      想要?时亭以商量口吻试探道,这样好不好,我帮你把匣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但是你得答应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再想什么死不死的了,行吗?
      男孩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时亭,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别的色彩。
      行不行?时亭故意道,不行我扔了啊。
      说话的语气却温柔得要命。
      男孩沉默了半晌,最后点了下头。
      其实时亭也不是很擅长这些机关,但到底是看高戊解过几次,还有些印象。
      一整个下午,时亭盘腿坐在墙角边上,不停地用铁丝钻进匣子探查机关,在纸上画出里面构造。
      男孩就一动不动坐在旁边,要不是两只眼睛紧张地盯着时亭,偶尔眨动,怕不是以为是座雕像。
      终于在日落的时候,时亭成功打开了机关匣,将里面的荷包取了出来。
      男孩瞪大眼睛,露出欣喜,伸手就要抢,但被时亭抬手一挡,笑道:说,谢谢哥哥。
      正在烧水的老嬷嬷赶紧提醒:时将军,这孩子是个哑巴。
      时亭立马收起笑容,将荷包递给男孩,找补道:不好意思,还以为你是不想说,不过没事,安静的小孩最讨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