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温时熙对待钢琴的态度,怎么可能随便呢?
安静中,姜权宇视线微垂。
几秒后,姜权宇:“改成简单些的曲子。”
温时熙闻言,呼吸微停,眨巴眨巴眼。
姜权宇留下一句话,很快收回视线。
他侧身越过温时熙,离开走向走廊尽头,动身返回晚宴会场。
温时熙微楞过后,顺着姜权宇离开的方向转身望去。
交响乐团的乐声隐隐传来,定音鼓奏响最后的重音。
遗留在记忆中的过往,使得温时熙有点没懂。
他七岁被送到老宅,那时姜权宇就已经十五岁了。
从小到大,在他的印象中,姜权宇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说一不二的。
可姜权宇刚刚……是一直在顺着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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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宴会厅,交响乐团稍作休息,正在由首席小提琴进行独奏。
温时熙站在表演区边缘,看向整个宴会厅中洋洋洒洒的人群。
整个海港市有关港口贸易的公司负责人,几乎齐聚一堂。
宴会厅一角,梁敏走到安静的温时熙一旁,开口温和道:“刚刚那支拉赫,老师很喜欢。”
从前在学校时,温时熙的演奏总是过于细腻,张力不够,其实并不适合俄罗斯艺术家的曲风。
但刚刚那一首,温时熙演奏得很好。
进行曲饱满有力,落在地上时,仿佛崩裂出金色的耀眼火花。
温时熙:“多谢老师。”
梁敏:“我听到他们说,你哥哥好像来了。”
作为温时熙的指导老师,梁敏自然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随着梁敏的话,温时熙视线挪动,恰好看到人群中的身影。
姜权宇被人群围绕,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贵气十足的年轻omega。
梁敏顺着温时熙的视线,看向那道身影,微笑着评价道:“嗯,一张冷气十足的脸,很有威势呢。”
温时熙视线淡然,敷衍应声:“是。”
“在场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一直议论纷纷。”梁敏问:“待会应该会宣布他的身份吧?”
温时熙:“家里这方面的安排,我不太清楚。”
梁敏:“抱歉啊时熙,我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同是姜家的年轻一代,明明是兄弟,今天姜权宇身为尊贵来宾,温时熙却因为来帮她的忙,在这样的场合担任一名供人欣赏的表演者。
远远望去,姜权宇似乎收到很多邀请。
各家都围着那抹身影团团转,更不用提那些趋之若鹜的可爱omega。
“老师不用抱歉。”温时熙道:“我和大哥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今天他会来。”
按照以往,这种场合,姜家是不会出席的,只会让子公司的高层来随便露个脸。
梁敏转头,看向温时熙的脸:“你们关系不好吗?”
温时熙视线微动。
“嗯……就那样。”
第10章 钟
温时熙坐在钢琴前等了良久,终于等来他的第二首间奏曲。
梁敏老师站在一旁,看到温时熙轻轻闭上眼呼出一口气,露出一点不解。
因从小练习,温时熙弹琴向来游刃有余,很少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
下一秒,双眸微睁间,琴音响起。
简单的前音后,曲调的正序缓缓拉开。
待听清音节,梁敏双眼微睁,看向温时熙不断跃动的手。
李斯特,《钟》——
由帕格尼尼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的改编而来,毫无间隔的超高速演奏,不断的轮指、跨十二阶跳跃。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场合,演奏这样的超高技巧曲。
“改成简单些的曲子。”
不久前姜权宇最后留下的话,的确让温时熙重新思考了一下选曲。
只是,简单?
凭什么?
这是他的演奏,他才不要听姜权宇的。
人群中,姜权宇听着身边几人在商业发展上的畅想,眉心却渐渐蹙起。
一直说话的人看到姜权宇脸色变了,一头雾水,逐渐卡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好像得罪了这尊大佛。
气氛微妙间,姜权宇视线流转,再度从人缝中,看向温时熙弹琴的身影。
姜权宇几乎在霎那间就明白过来……温时熙是故意的,在惹他生气。
短促串联而成乐章,高音清透闪耀,就像铺了满地的碎钻。
一瞬跃出窗沿,蔓入初秋的月色。
可没人能对这样的音乐生气。
就算演奏者是个丑陋无比、亦或满身缺点的人,那双手都像是会魔法一样,值得拥有一切美好。
人群中,目光始终注视着那道身影,仿佛凝固一般。
宴会一直持续到入夜时分,在商会主席向所有人隆重介绍过姜权宇后,适时落下帷幕。
温时熙与乐团成员一齐回到更衣室,进门时,看见化妆台前摆放着一捧华丽的花束。
娇艳欲滴的浅紫鸢尾盛开着,包装在高档的奶白棉纸中,看起来可爱又雅致。
梁敏老师笑起来,环顾身后的年轻人们:“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可爱收到了这么漂亮的鲜花。”
两名性格活泼的大提琴手与梁敏一齐走到花束前,人群最后,温时熙对花束毫不关心,迈步走到一旁的镜子前,随手脱下礼服外套。
不多时,梁敏道:“哦?”
她回头,看向镜前的身影:“时熙,是送给你的。”
温时熙抬头,露出不解。
他将礼服外套放在椅子上,走到梁敏身边,拿过花束上的卡片。
“似星光般的琴音。”
没有署名。
温时熙扭头,看了看那束鸢尾花。
是那几首技巧曲,俘获了在场哪位宾客的心吗?
梁敏笑得十分和蔼:“好大一束呢,时熙你的车就停在地下停车场吧?”
“我没开车。”温时熙道:“看来只能留在这里了。”
想到这个,温时熙有点头疼。
他的车应该还在老宅,刚刚被姜权宇用来威胁过。
很快,温时熙换好衣服,和老师及其他人道过别后,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朝门外走去。
他已经很久没感觉这么累过了,而且因为发情的缘故,他现在还有点低烧。
秋夜寒凉,温时熙走出公馆大门,站在路边等计程车。
不多时,一辆昂贵至极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他身前。
后排车窗缓缓下落,露出张冷漠又沉稳的脸。
姜权宇:“上车。”
温时熙:“……”
姜权宇见温时熙不动,微微侧头,朝后者看去。
温时熙身影微缩,冷风吹过,发梢晃来晃去。
姜权宇露出一点不解,淡淡问:“穿着这样皱皱巴巴的西服,站在寒冷的大街上,是你这几年找到的新爱好吗?”
温时熙身上的西服还是昨天参加追悼会时穿的,后来从凌霄房间醒来时,他的外套不翼而飞,此时入夜,冷风吹过,确实很冷。
温时熙看了看手机上的叫车排队提示,觉得自己是没必要像个白痴一样站在冷风里等。
他迈步,走到副驾驶一旁,刚要拉开车门。
“你是我的助理吗?”姜权宇开口。
温时熙手上一顿,听见姜权宇又道:“坐到我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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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行驶在环路上,即使早已过了高峰时间,仍然川流不息。
比起街上凌乱不休的车灯,车内一片昏暗,显得十分安静。
温时熙坐在宽大的后座一侧,双手抱臂,始终侧着脸看向窗外。
微弱的引擎声中,两人分坐两旁,一人冷漠严峻,一人纤细矜贵。
姜权宇目视前方,静静开口。
“你从酒店离开,就是要来这里演奏?”
温时熙:“嗯。”
姜权宇:“我送你回家,你现在住在哪?”
温时熙想了想:“你把我放在学院路北面的十字路口。”
姜权宇:“你这么喜欢天黑后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温时熙轻笑:“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你明知道我住在哪,为什么还要多余问?”
他的一切都是姜家给的,姜权宇根本就没理由不知道。
姜权宇闻言,双手抱臂。
男人露出一点兴致,停顿片刻,声音低缓,问道:“……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和我发脾气吗?”
温时熙漫不经心道:“怎么会?只不过,如果你想走正常流程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打个招呼,然后互相点头,亲切问候‘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姜权宇:“嗯,我过得很好。”
温时熙:“……”
姜权宇:“你呢?”
温时熙有点想骂人。
“当然好。”温时熙道:“好极了。”
姜权宇闻言,侧头看向温时熙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