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为什么这个宋旸对所有人都和风细雨,偏偏针对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大学四年,一双手可以数完的见面,每一次,他都因为怕宋旸大老远开车来替周宴之办私事而心生怨言,提前买好饮料和蛋糕,可是宋旸压根瞧都不瞧一眼。
温颂再不招人喜欢,也不至于让人望而生厌吧。
温颂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
周宴之给他发消息,说今天下午有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不回公司了。
温颂回复好的,心想时机正好。
他要开始他的第一步计划。
中午去员工餐厅吃饭,他扫了一眼宋旸的位置,宋旸和一个同事坐在东南角,他和谢柏宇余正凡说了声,独自端着盘子走了过去。
宋旸看到他骤然一愣。
温颂淡定地打招呼,主动和宋旸搭话:“宋助理,在合作组还习惯吗?”
“挺好的,”宋旸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语气依旧温和,“我已经不是总裁助理了,不用这样叫我。”
“是哦,可是你的总裁助理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来合作组了?”温颂一派天真地问。
宋旸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一旁的同事冷声搭腔:“这都是领导的安排,有什么好问的?”
温颂笑了笑,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宋旸和同事吃完了准备离开,温颂拉住他,“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宋旸没法当众拒绝,只好坐下来,让同事先行离开。两边人一走,他立即没好气地说:“你想干什么?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
“是有点。”温颂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山药片。
“小人得志。”宋旸撂下一句就准备走。
温颂又喊住他:“宋助理,你还记得我大二的时候送给先生一个木雕小狗吗?”
宋旸猛顿在原地。
“先生说他没见过,可是我明明交给你了啊?”
隔着羽绒外套,温颂都能看见宋旸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的猜想果然没错。
“我不知道,我都交给周总了。”
“可他说从来没见过,你能帮我回忆回忆,当时放在哪里了吗?那只小狗对我很重要。”
“我不知道。”宋旸冷声说。
“那我只好这样告诉先生了。”温颂重重叹了口气,“我特意找了一家木匠店,刻了好久好久,就这么没了还挺可惜的。”
宋旸的脸色一瞬间千变万化,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说:“我……我回去之后想一想,可能落在车里或者我的办公桌里了,你等我消息。”
“好啊。”温颂两眼一亮。
他看着宋旸匆匆离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重重舒出一口气。
摸了一把后颈,满是冷汗。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撒谎演戏。
真是难为死他了。
他缩回座位,独自坐着,默默复盘刚刚的对话,应该没有错漏之处。
乔繁教他:对待宋旸这种阴险小人,就要抓个正着,证据确凿,无可申辩。
所以他故意提起木雕小狗,引蛇出洞。
当天下午,他密切关注着宋旸的行动,宋旸显然比他更紧张,办公室的聊天声都小了。快下班的时候,谢柏宇看他频频出去,又鬼鬼祟祟回来,主动问他在做什么。
温颂想了想,把缘由告诉了他。
“还有这么回事?”谢柏宇气不打一出来,“不是马后炮,我第一次见他就感觉很不舒服,眼神阴恻恻的,一看就城府很深。”
温颂小声说:“我有预感,他一定有所行动,他也不想让先生知道他做了这么缺德的事吧。”
“是,不过话说回来,他做这事也是够蠢的,他就没想过你会和周宴之说?你俩把话一对,这事就立即露馅啊。”
温颂叹气,“怪我没长嘴。”
确实怪他太别扭,有些错误明明可以斩断在萌芽阶段的,怪他事事往心里藏。
“你坐着吧,我帮你盯。”谢柏宇起身。
“学长!”
“你好好待着,有消息我通知你。”
温颂坐立难安,一旁的余正凡正在给项目写收尾报告,对他说:“没事,你就让他出去溜达吧,反正他心思也不在工作上了。”
自从年前的聊天群事件之后,谢柏宇在云途的日子确实比较尴尬,再加上项目也快结束了,他的心思早已飞远,每天的工作一忙完就开始打游戏。
“体力活让他去做,你要小心身体。”余正凡说。
温颂只好坐下来,等消息。
下班之后,员工们陆陆续续离开,余正凡也关了电脑,问温颂:“小谢还没给你发消息?”
“发了,他说宋旸还没走。”
余正凡点点头,“看来他确实有所行动。”
温颂说:“余大哥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等。”
又过了十来分钟,数据部只剩零星两三个人加班了,温颂等得抓心挠肝,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背上包,鬼鬼祟祟走到电梯口。
恰好这时谢柏宇给他发来消息——
谢柏宇:[他进电梯了。]
谢柏宇:[手里拿着一只盒子。]
谢柏宇:[他去二十五楼了!]
温颂瞬间打起精神,紧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屏,等左边电梯升至二十五楼,他立即上楼和谢柏宇汇合。
今天周宴之在外面开会,还要参加一个记者招待会,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
宋旸自然也知道。
他抵达二十五楼,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工位……但都不属于他了。
沿着走过几千遍的路线,走到周宴之办公室的门口,脚步停顿了片刻。
他低头望向手里的盒子。
这里面装了温颂送给周宴之的礼物。
他觉得周宴之不会在意,每次周宴之过生日,因为周逢清的面子以及邱悯心的慈善家名号,斐城各界名流送来的礼物络绎不绝,没有一件低于六位数。温颂的礼物,甚至算不上礼物,说心意都抬举他了,一堆破烂。
可他竟然不想把这堆破烂交给周宴之,他也说不清他怀揣着什么心思,怕周宴之看出温颂假模假样的真诚,怕温颂有机会趁虚而入……或者,是他隐隐有种感觉,温颂在周宴之心里有一点特殊的地位。
温颂读大学那几年,也是云途事业的上升期,周宴之和技术部门的员工一样天天加班,二十五楼的灯亮到深夜。饶是这样,周宴之还会偶尔想起温颂。
——是不是快放暑假了?你问一下温颂,暑假想去哪里旅游?费用我来承担。
——温颂生日快到了,小宋,麻烦你帮我挑件礼物送过去。
——现在的孩子都在忙些什么?昨天给温颂打电话,他支支吾吾的,好像心不在焉。
温颂。温颂。
周宴之的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温颂是唯一的例外。
第一次萌生出“我要让周宴之忘记温颂”的念头是多久之前?宋旸已经记不清了。
应该是温颂考上大学,周宴之让他去送一只名牌双肩包那次,那时候他刚适应助理的工作,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上班见到周宴之。
那天他特意穿了一套新买的衣裳,每一个路过的同事都笑着问他:“怎么,宋助理今天要去约会吗?”他期待着周宴之的夸奖,如果没有夸奖,短暂的视线停留也是好的。
可是周宴之没有。那天下午,周宴之把他叫进办公室,他又开始惴惴期待。
周宴之先是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他听着听着思绪就开始漂移,直到听见一声——
“小颂。”
他连忙说:“我在!”
周宴之却皱起眉头,说:“我说,那个孩子叫小颂,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给他,祝他毕业快乐。”
一瞬间,尴尬、心虚、委屈齐齐涌了上来,宋旸第一次体会什么是冰火两重天,脸颊先是迅速发热,又迅速冷却,降至冰点。
小颂。
还没见面,他就开始记恨这个人。
持续到现在,恨意更深。
可他不能再感情用事了,他必须趁现在把这盒礼物还回去,假装是周宴之太忙了没发现,撇清自己的关系,再通知温颂,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熟知周宴之办公室的密码,输入之后推门进去。径直走向休息室,他知道休息室里有一个柜子,放置杂物,周宴之不常用。
他只需要把盒子放进去就好。
四周黑暗,他也不敢开灯,刚要拿出手机照光,就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谢柏宇冲进来,一巴掌打开墙上的灯光开关,“哈哈,被我逮着了吧!”
休息室遽然明亮如白日,宋旸一手拿着盒子,一手准备开柜门,微微弯腰,偷偷摸摸的样子瞬间无处遁形。他愣在原地。
温颂跟着进来,站在门口。
他很沉默,没有开口讥讽,但他望向宋旸的眼神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