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个小时之后,夏礼的补课结束。
今天宁宁做题的正确率还不错,比夏礼想象得要好一些,不少知识点宁宁已经在慢慢掌握了。
她的作业夏礼也仔细检查过,做错的都有改正。
顺便还给宁宁讲了几道物理题。
“你自己多整理一下这些错题,有空就多做几遍,不要怕难题。”
夏礼收拾东西的时候交待宁宁。
宁宁撑着脸,觉得用脑过度有点累,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看夏礼把笔和本子都装进背包。
“小夏老师。”
“嗯?”
宁宁趴在书桌上,因为吃了颗糖左边腮帮子鼓起来,偏着脑袋问他:“大学好玩吗?”
夏礼沉默两秒,思索着说:“...还可以吧。”
其实他觉得大学就那样。
寄住在舅舅家的时候,夏礼也曾会对大学抱有幻想,总觉得上了大学什么都会好的。
后来夏礼又明白,生活其实并不会因为读了大学就迎来很多改变。
“你想读哪所大学?”他问宁宁。
“a大,”宁宁笑着说,“小夏老师的学校。”
a大在云市的排名数一数二,文科类专业也很好。
“我不想离父母太远了,留在这里就很好,”宁宁拿着笔在纸张戳戳点点,“但他们更希望我能出国。”
夏礼在她这个年纪,从来没考虑过出国的事情,哪怕是现在也没有想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
宁宁显然很好的家庭条件,父母会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选择。
所以在这个事情上,夏礼给不出什么合适的见解,就没有接话。
好在宁宁自己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又扭过头:“小夏老师,你跟聿怀哥哥怎么认识的呀?”
宁宁算了算他们的年龄,说:“他大你那么多。”
她不太能想象舅舅这么大了居然还会有小夏老师这么年轻的朋友。
夏礼拉上背包的拉链,手指碰着拉头,说:“他是我债主。”
宁宁眨巴几下眼睛,努力理解这几个字。
可能觉得夏礼有点惨惨的,她抓了一把面前的硬糖,塞到夏礼手里,说请他吃糖。
夏礼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听到周聿淮正在跟沈筠迟讨论最近的海关政策事宜。
周聿淮看他补完课,也起身打算一起离开了。
林瑜英留他们一块儿吃晚饭。
夏礼习惯性拒绝,不喜欢在别人家吃饭,周聿淮也说晚上还有别的约。
各有说辞,倒是很有默契,林瑜英也就没有强求。
两人一同离开的,先等电梯。
这个点人少,进到电梯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聿淮立在靠边的位置。
夏礼安静地站着,背脊挺直。
宁宁家楼层高,电梯下行就变成有些漫长。
这时候周聿淮侧过身,朝着夏礼的方向,背轻轻倚靠在电梯侧边。
脚下鞋尖去碰了碰夏礼的帆布鞋。
夏礼转过头来。
周聿淮双手环抱,神情慵懒地垂了眼眸,落在夏礼的脸上,慢悠悠地开了口:
“夏礼,你说说,我们怎么就不熟了?”
第9章 09
最开始夏礼来到夏家的时候,两人的确是不熟,只是打过照面的关系,甚至没怎么说过话。
一直到高二还没结束的那个夏天。
六月底,偶遇暴雨。
夏礼的学校临时放假。
那时候夏礼从学校出来,没人接,爷爷夏信鸿已经出门度假避暑,夏熠也不在云市。
除此以外,夏家再没有他可以联系的人。
最开始爷爷给他配了一个司机,夏礼觉得自己不需要,平时住校,放假和有事才回老宅,所以他基本上都是打车回去。
那天雨很大,夏礼没有伞,也没能顺利打到车。
他躲在公交站台下避雨等车,看着长线雨丝地汹涌地急促地坠下来,落在地上声音很大。
雨声把耳朵填满。
整个城市都蒙上灰色雨雾,看不真切。
夏礼穿着白色的夏季衬衫校服,有些打湿了。
因为下雨降温,吹过来的风让他感觉到有些冷。
他发着呆思考自己在手机上打到车和等这场雨停哪一件事会更快发生。
夏礼不抱什么期待。
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停靠,从后座下来一个人。
“蹲在这里做什么?”
周聿淮打着黑色的伞站定,身上也是肃穆冷漠的一身黑西装,神情显得有点居高临下,带着不常见到的淡漠和距离感。
夏礼抬眸看他:“等车。”
“算你等到了,”周聿淮弯腰拉他起来,“上车。”
那天的天气很差,坐进车里也能看到车玻璃上不断绵延的水痕。
夏礼不知道周聿淮是怎么在这样模糊的视野里准确认出自己的。
但他记得自己身上半湿的校服把周聿淮干净整洁的车也沾上湿意,周聿淮慷慨大方地说没关系。
所以夏礼又觉得自己运气还算好。
“家里没人在?”
周聿淮能猜到,大雨天夏礼一个人在那里等车,必然是没有能来接他的人。
“没有。”
周聿淮没有让袁助理开去夏家老宅,仍然回自己的住所。
于是夏礼被好心收留。
那是他第一次踏进周聿淮的大平层,直观地感受到了差距二字。
周聿淮找了套干净衣物,让他去洗个热水澡,免得受凉感冒。
夏礼换上了周聿淮的衣服,还吃到了他做的食物。
一碗加了鸡蛋的挂面,味道还不错。
他诧异于周聿淮竟然会自己下厨,只是冰箱里没什么食材,所以只能简单下碗面。
夏礼的衣服洗了,挂在阳台,素白洁净的短袖衬衫,轻轻摇晃,胸口处纹着校徽。
一抬头就能看见。
后来周聿淮好心给他一张名片,说有事联系不到夏家的时候,可以给他打电话。
“我的私人号码,”周聿淮手指点了点上面的一串号码,“放心打吧,我会接的。”
夏礼想要还他人情,也坚持说请他吃饭。
那便是现在想起来就很肉疼的一次就餐。
周聿淮也是一点没跟他客气。
再后来,面对舅妈纠缠般地向自己讨要给舅舅治病的钱,并没有什么积蓄的夏礼,犹豫了好久,等在了周聿淮的公寓门口。
早在这之前,夏礼被接回去的时候,舅妈就已经从夏家那里得到过一笔报酬。
鉴于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夏礼也不太想对夏家再次开口要这么多钱。
舅舅的病需要动手术,情况不是很乐观,舅妈再次找上自己,打亲情牌、道德绑架,以曾经抚养夏礼以及送他上学让他吃住的各种名义要很多钱。
夏礼不喜欢这个舅妈,但舅舅的确是最初愿意收养自己的人。虽然性格软弱,却也真真实实帮了自己。
夏礼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舅舅的照片,无法完全视而不见。
那时候他高中毕业,刚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为一切都会很好。
那天他在周聿淮的公寓门口蹲到深夜,困了也不敢睡觉。
周聿淮迈着沉稳步伐出现的时候,夏礼仰起脸,问他:“周聿淮,你可以借我钱吗?”
“多少?”
夏礼想了想,“很多。”
对还是学生的夏礼而言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对周聿淮来说这点钱不足轻重。
周聿淮大发慈悲地借了钱,也顺手帮他和舅舅家彻底划清界限,立了字据,至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受到打扰。
夏礼在周聿淮这里得到过好几次实质性地帮助。
也是因为这个,周聿淮作为帮过他的人,他怎么说,夏礼一般都不会太拒绝。
比如周聿淮要他陪着吃饭,夏礼就会去。
又或者周聿淮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信息,夏礼都会给。
算起来两人私底下见过不少次。
其实夏礼也无法形容准确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算熟还是不熟。
毕竟周聿淮比他更年长,比他更成熟。
夏礼自认为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年龄相差那么多,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或许对周聿淮而言也实在称不上什么身份。
所以面对着此刻的周聿淮问自己怎么不熟、哪里不熟,夏礼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毕竟他接受了周聿淮那么多的帮助。
不熟这种话只是在林阿姨面前撇清关系,但却这话没办法对本人这么说出口。
周聿淮的语气看似云淡风轻,夏礼听出一丝兴师问罪的意味在里面。
他抿了抿唇,没有躲开视线,说:“我有说你帮过我。”
他为自己辩驳一句。
“还有呢?”
“......”
没了。
周聿淮眯了下眼眸:“跟我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