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机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楚弃厄皱了皱眉,偏偏睁不开眼,他听得到很多人在耳边走动,他们低声交谈着什么。
一根针穿进他的脊梁,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令楚弃厄不自觉缩起身体。
“楚家的血。”
楚弃厄只听见这四个字,继而一切的一切化为寂静,近到耳边只有血液流动的轰鸣声。
他的手心握着一枚钥匙,是何羽桃留下的钥匙。
第121章
黑暗的房间内毫无光线, 楚弃厄动了动手指,有些疼痛。
他颤动的睫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 比楚家祭坛还要黑。
有些不适应,楚弃厄眯了眯眼,坐起身静静待了一会儿。
突然, 外面传来几个人的交谈声,楚弃厄听不真切, 依稀听见血液实验室等字眼。
而后,门被打开,强烈的光线争先涌入房间, 站在门口的身影很是熟悉。
师灵衣。
确切来说,是十七岁的师灵衣。
对方一身黑色冲锋衣, 遮住了大半张脸,黑发, 深褐色的眸子,缺了几分漂亮, 多了几分青涩。
他跨入房间, 直直朝楚弃厄走来。
楚弃厄这才看到自己手上脚上都有链子锁着, 他没说话, 直直望向师灵衣。
“楚阿?”师灵衣只当他身上还疼, 蹲下抬手轻轻抚他后背,“还疼?”
楚弃厄蹙眉,稍挣开他的手, 眼睛里多了几分警惕。
他以前,和师灵衣认识?
这个认知不断在他脑中钻涌,可楚弃厄搜索不到任何片段。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目视师灵衣, 扫过师灵衣眼底的每一丝情绪,最后停留在他口袋里掉了一半的编织蜻蜓。
带着血迹的蜻蜓。
眼神再次朝师灵衣耳边望去,没有蜻蜓耳夹。
温热的指腹再次摩挲楚弃厄掌心,师灵衣轻轻笑道:“我从总部那拿过来的。给你解个闷。”
说着,他一屁股躺在地上,依旧是熟悉的姿势,手撑在脑后,身体后仰。
“狼今天没凶你吧?下次他再凶,你就咬他,他是个纸狼,胆子小的很。”
楚弃厄抬手,将手中的蜻蜓举起凑近看,耳边充斥着刺耳的铁链声响。
他嗯了声,“你很喜欢蜻蜓?”
一时间,气氛凝固。
待楚弃厄的眼神对上师灵衣时,对方已经盯着他许久。
楚弃厄垂下眼帘,又调整一番措词,说:“怎么编的?”
于是师灵衣又从楚弃厄手里拿过拆开来,重新编了一遍。他手上动作娴熟,像是闲暇时常常会做的事,边编边将目光投向楚弃厄。
见楚弃厄一脸认真的模样,师灵衣嘴角不禁挂着笑意。
这是这半年以来,楚弃厄头一回对一件事有了兴趣。
“我要出去。”楚弃厄道。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师灵衣能听见。
编织的手骤然停住,师灵衣抬过眼去瞧,见楚弃厄脸色苍白,他的唇再次一张一合。
“我要出去。”
“快了。”师灵衣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玩意儿。
二人静静待在房间里,直到屋外一声短促的警告声响起,师灵衣才起身,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两枚草莓递给楚弃厄。
“三天后,我再来。”
楚弃厄目送师灵衣离开,房间再次恢复黑暗,只留下残余微弱的梅花香与浓郁的血腥味。
不是自己的,是师灵衣的。
低头看了会自己手上与脚上的铁链,如果说十几岁的楚弃厄没办法挣脱,那么二十五岁的楚弃厄轻而易举。
他快速动手解开了链子,起身藏在门后,抬手握住把手轻轻拧动露出一个缝,此时楚弃厄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是一个全白的房间,门口围了三圈人。
看了看不远处墙上的时间,数了几下发觉不对,时间错误。楚弃厄侧身靠在墙边缓了缓背后的疼痛,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再次拉开门。
他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抱着手臂和另一个人交谈。
“试验品001号生命体征波动很大,是你同意让他进入副本?”
“是。”男人点头。
站在对面的人是个花白老人,穿着一身白色西服,戴了眼镜,他脸上有微微怒意,有意无意朝楚弃厄的方向看去,最后说道:“把管导准备好,下午把他带到实验室。”
男人有些欲言又止,“可是他早上已经……”
“这是命令,狼。”
被叫为狼的男人只能沉默很久才应声,他站在一侧紧紧皱眉。
等老人走后,站在狼身后的巡查官上前说:“师灵衣这次怕是保不住那个楚家人。”
“他进副本里吗?”狼问。
“已经进入。”
狼再也没说话,回头久久凝视着楚弃厄,最后说:“现在就带他出来吧。师暨等不了那么久。”
师暨,刚才那位老人?楚弃厄想着,他为什么会和师灵衣一个姓。
门被粗鲁打开,楚弃厄早已坐回原地,他假装眯了眯眼朝门口望去。
巡查官什么也没说,只让人带走了楚弃厄。
少年唇色白的吓人,背后的白衣染红了血,有些已然发黑。微微的卷发贴在脸侧,他闭着眼,手里捏着的是方才师灵衣送他的蜻蜓。
很快,楚弃厄再次躺在手术台上。
他隔着玻璃恰好和狼撞了视线,仅仅一瞬间,狼便发现了不对劲。
下一秒,楚弃厄翻身滚在地上,甩了两下导管打在靠近自己的医生脸上,接着撞碎玻璃,随手捡了一片割掉其中一个巡查官的咽喉。
警报瞬间响起,整个实验室里循环播放着实验品攻击工作人员的通报。
面前是前仆后继的巡查官,楚弃厄冷冷瞧着他们,硬是生生劈开一条路,很快他便将玻璃抵在狼的咽喉,冷声道:“退后。”
狼是总巡查官,他的生死关系着整个实验室的存亡,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主意。
“带我,去系统。”楚弃厄道。
狼勾起唇笑,“谋划很久了吧?”
楚弃厄不语,只把玻璃割深几分。
很快,狼便被楚弃厄拖着走进系统处。
系统处里都是瘦弱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见这情景早拔腿就跑。
门,被楚弃厄抬脚关上并上了锁。
楚弃厄扫了眼环境,又从口袋里取出钥匙,他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总操控台。
刚要放进去就听见狼开口,“如果你放下去,不出两秒,实验室炸毁,所有人,不复存在,包括你的家人。”
楚弃厄指尖一顿,他侧目看狼,“这根本不是七年前。”
狼:“你很聪明。”
他笑,自行从楚弃厄身上脱身,“我们早就死了,死在七年前你放进钥匙的一瞬间。”
“什么意思。”楚弃厄问。
狼从楚弃厄手中拿过钥匙,继而走到其身后,用钥匙头在楚弃厄身后一寸一寸划开皮肤。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楚弃厄,随之而来的是如同重击后的脑袋。
他的记忆里涌出几个画面,陌生但真实存在。
随着血液彻底沾染狼的手指,楚弃厄额前满是细汗,他的脑子里此刻那根名为回忆的高楼轰然倒塌,记忆不断涌出,撞击着他的身体与每一寸皮肤。
原来……原来他早就认识师灵衣。
原来……师灵衣曾经为了他不停歇下副本,只是为了换他三天安稳。
心脏被人揪起又徒然捏碎,疼得楚弃厄战栗,他的指尖泛白,身体堪堪站不稳。
他又想起当年他因亲眼见到父亲的死亡而离开楚家,最后进了实验室,第一次见到师灵衣,是在一个房间里,那时的他浑身是血……
又想起后来他的血被当作稳定系统的养料,他成了养料的容器……
“三天……”楚弃厄咬紧牙齿,疼得跪倒在地,他始终重复着,“三天……”
一次副本换三天……
怪不得每每见到师灵衣,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以及愈发惨白的脸色。
十七岁的师灵衣拥有阴翳狠毒的手段与一颗炙热干净的心脏。
他将生死绑在身上,把命运交给天意,一头扎进满是血的污秽。
“师……灵……衣……”楚弃厄几乎是咬碎了牙才说出的名字,咽喉的疼令他吐不出其他字眼。
他要救师灵衣。这个念头疯长于楚弃厄脑中,他要救所有人!
三两步跨向操控台,楚弃厄迅速扫过眼前繁琐的按钮。身后狼拽住他的手腕,“你放弃吧,你救不下他,这是他的死结。当年他以为你死了,在实验室还算完整的操作室待了一天,一天后亲手屠了整个实验室,杀了师暨,挖了他的眼睛,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信。”楚弃厄声音轻而有力。
“师暨当年也有难处,他与有娀……呃……”狼的话没说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