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牢房里阴湿无比。
楚弃厄时隔七年再度被关进黑暗的地方,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可实际上依旧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黑暗,不适应狭小的房间。
他靠在墙边,手腕撑在膝盖上。
唯一的光源透过细小的窗户映照出飞扬的尘土,他的瞳孔就此暴露在光线之中。
昏黄的灯源将他的瞳孔照得愈发浅,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
垂下眼,手腕是被绑的痕迹,压在鹰的翅膀上。
楚弃厄淡淡的,轻扯出一个笑。
但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
大抵是空气不流通以及身上的痛导致的,楚弃厄倒是没太在乎,他握拳抵在嘴边低低咳了几声后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指骨触碰光线,在另一侧的墙面留下一个虚空的影子。
从早上到现在,楚弃厄滴水未进,额头烫得厉害。他知道,自己只是没在这个地方呆习惯。
习惯了,烧就能退下去。
病就好了。
牢外,守着的人早早铺床睡了。
钟声敲响十二点。
楚弃厄闭着眼,感受着钟摆敲动带来的时钟振动。
又一次咳。
楚弃厄脸上头一回出现泄气的表情,他似乎觉得一定是自己待在光明里久了,就没办法再次回到黑暗里。
锁链带来的声音令他快速睁开双眼,霎时,情绪化为锐利的警惕。
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气再度袭来,几乎要将楚弃厄尽数熏死一般令他透不过去。
无数的头发从四面八方钻进牢房,它们包裹着楚弃厄是脚部,一路往上,直到彻底掩埋楚弃厄的头。
更加不流通的空气让楚弃厄呼吸困难,他的指尖扯了两下头发,但无济于事。
脚步声响起。
牢房里走进来一个人,楚弃厄接着头发缝隙看见了。
那人披了一件红袍,兜帽下,是熟悉的脸。
载叁。
眯了眯眼,楚弃厄没出声。
载叁靠近楚弃厄,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里的霉味。
他的手掌靠近头发,说道:“我也不想的。”
回应他的,只有楚弃厄的挣扎。
载叁笑了笑,盯着不断从头发里爬出来的尸虫,他勾了勾手指,让这些虫子往楚弃厄身上爬。
试图吞并楚弃厄。
头发缠住楚弃厄最后一根食指,而后彻底没了动静。
载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演好楚弃厄。”
手掌渗入头发中,想进入水面一样。
载叁笑着,他的手指此时能摸到楚弃厄手腕上的骨头。再有几分钟,只有几分钟,尸虫就会吃掉他的尸体,留下他的人头……
猛然一怔,载叁的笑容凝固在笑脸,他缓缓底下头,就见自己的手臂又渗入了一些在头发里。
不对……不对!
来不及了。
被头发包裹的楚弃厄手劲很大,扯过载叁就往里拉。他反手一折,把载叁的手腕掰断,接着借这个空隙一脚踹碎头发。
四分五裂的头发散落空中,就连尸虫都在畏惧楚弃厄。
血滴到地面,活生生把尸虫烧得仅剩一捧灰。
楚弃厄神情冷肃,他勾唇,嘲讽载叁。
“你的保护罩不牢固。”
强大的力气死死按住载叁,楚弃厄将其一拳砸在了地上。
疼得载叁几乎喘不上不口气。
单膝蹲下,楚弃厄抬手干净利落扯下载叁胸口上挂着的东西。
他抬手就往黑暗的角落里丢。
恰好丢进一个人的手中。
那人缓缓从黑暗里走出,一派漫不经心。
浅发被昏黄的光照成金黄,师灵衣眨眼,视线下坠落在地上的载叁身上。
“玫瑰小镇……藏着厉鬼啊……”他说着,脸上却毫无笑意。
第91章
靴子踩在地面, 摩擦的声音犹如敲响载叁死亡的钟声。
师灵衣一步步逼近载叁。
在载叁将将爬起时,一脚踩在了对方的手上。
被剧烈的疼痛席卷着,载叁甚至疼得有些眼前发黑。
在昏暗的灯光下, 师灵衣那张平日里充满漫不经心的脸,此时正居高临下凝望载叁。双眼下垂,嘴角无笑, 仅有指节挂着的那枚项链被他用大拇指摩挲着。
空气里弥漫的浓郁玫瑰香,熏得人愈发头疼。
弯腰, 师灵衣摊开手掌,链子在他手上坠下,晃动着。
烛火还在跳跃, 显得师灵衣有些讳莫如深。
“好一个楚家。”师灵衣一字一句地说。
这句话不单是载叁听了心下一紧,就连楚弃厄都朝师灵衣投去了视线。
“听不懂你说什么楚家。”载叁狼狈地道。
他慢慢爬起来, 抬头与师灵衣对视,顿了片刻, 又开口说道:“这是我亲人去世的遗物,麻烦你还给我。”
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手腕带动, 师灵衣躲开了, 他望着自己手上的挂坠, 伸手摸了摸上面的东西, 冰滑的触感令他不由得笑了。
眼神扫向载叁。
“原来是遗物啊……”师灵衣眼尾扫过几分笑意, 他缓缓把挂坠拿近,“可是怎么办,我很喜欢你亲人去世的遗物, 不如——”
他拖长声音,表情近乎邪性。
挑了眉,“送给我。”
话落。
载叁急切地扑向师灵衣, 却被制止。
师灵衣勾着唇,感受着不远处那些虫子爬行的声响,以及空气里愈发浓烈的玫瑰香。
手几乎抚在载叁整个头顶,隐隐用力压制着他,动弹不得。
这才是师灵衣的目的。
试验载叁是不是自主驱使这些虫子。
他再次转头盯着手上的挂坠,一条黑绳编织的项链,几颗绿色玛瑙镶嵌银器,最后,小型镂空铃铛撞进眼帘。
典型的楚家装饰。
如果他没记错,初见楚弃厄时,他便戴了这样的项链。
风愈发急促,一片黑影压进牢房。
是头发。
头发里藏着无数的虫子,正蓄势待发准备袭击师灵衣。
只为了师灵衣手上的这条挂坠。
“什么时候来的。”楚弃厄淡声道。
伸手从师灵衣手中拿过这条挂坠。
他若无其事地扫了下双眼发红的载叁,只是那双看似不起波澜的眼睛里藏着些许情绪。
指腹抚过那棵扁平的银器,他没再开口。
瞬间,风落了下去。
头发也渐渐后退,虫子也不再钻出头发,就连玫瑰香都减弱了许多。
师灵衣轻笑一声,借着昏暗光线去看楚弃厄。
他道:“刚刚。”
这样敷衍的话楚弃厄懒得听。
伸手抓起正在回神的载叁,还没动一下,牢房外就响起不绝于耳的尖叫,其中掺杂着几声“死虫子!滚开!不许侮辱我的手!”
神色一暗,楚弃厄探究的眼神扫向师灵衣。
双手举了起来,师灵衣这才露出一个讨好地笑。
“不是我带他们来的。”
言下之意是,不关我事。
很快,楚弃厄就看见何羽桃连滚带爬到了牢房门口,双眼含泪,可怜兮兮,一见楚弃厄,二话不说就扑过去哭喊。
“我的阿哥!你可过了苦日子了啊!!天杀的,谁把你折磨成这样了!”
“你。”楚弃厄言简意赅。
如果不是这群人的指认,楚弃厄不会尝到再次被关牢房的痛苦。
何羽桃的哭声戛然而止,抹了抹干巴的眼泪,他甚至不敢看楚弃厄。
“是陆哥让我这样做的,你要是生气了就打陆哥出气,我可以帮你踹两脚。”何羽桃扶住楚弃厄肩膀,真诚地说,“真的。”
听何羽桃表忠心,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楚弃厄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二话不说就决定离开。
“等一下!阿哥!你手怎么这么烫。”何羽桃捏了捏楚弃厄的手腕,“你不会发烧了吧?你手腕也好烫!”
撇开何羽桃的手,楚弃厄没说一句话,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何羽桃别管。
就在何羽桃还打算强行摸楚弃厄额头时,师灵衣拽过何羽桃肩膀,上前一步。
“不问问吗?”他道,眼睛盯着楚弃厄手里的载叁,“还是准备单独问?”
楚弃厄眼神瞬间冷了,侧头看向师灵衣,紧紧盯着。
那双平日里不装一点情绪的眼睛,此刻对师灵衣有着极强的杀意。
太阳穴传来的疼痛令他咬紧了牙关。转身,楚弃厄拖着载叁往牢房外走。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阻力,楚弃厄回头看,只见师灵衣扬起笑,他说:“不把我带走一起问?”
楚弃厄莫名得有了怒意,甚至在眉目间沾染上几分。盯着师灵衣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来火。
他握紧了拳头,冷声道:“滚。”
撇开师灵衣的下一秒,喉间一腥,平白无故地呕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