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像当时伦克巴的头颅掉入水中一样。
越过师灵衣,与之背对。
“铃——”
又是一声。
楚弃厄看见了,在水中漂浮着的铃铛。
“水里有东西。”戚茜道。
她跑到一边取下蜡烛想去捞,仅仅是刚沾了些水,手中蜡烛就被楚弃厄取走了。
楚弃厄再次跨入溪里,水的温度是正常的,但方才师灵衣丢的那一处就是有沸腾的状况。
琥珀色的眸子变得凌厉,楚弃厄沉默至极,一步步靠近铃铛。
最终,在铃铛将将发出声响之时被他扣住了。
铃铛很小,楚弃厄单手便能包住。
他扯动,觉得一丝不对。
自铃铛口有根线出现在楚弃厄视线中,继而随着动作,顺延至望不见的岩壁拐角。
“跑!楚弃厄!”陆品前在身后喊道。
来不及了。
巨大的水浪扑向楚弃厄,溪水的速度变得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迅猛的水,耳畔再次响起一声铃铛,又或者不是铃铛,是钟声。
只有见过死亡的人才听得见的钟声。
水要淹没他,吞并他,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背后,出现一阵力,把楚弃厄往后拖。
眸中再次出现熟悉的身影。
师灵衣的指腹落在楚弃厄手腕的鹰上,滚烫,比沸腾的水还要炽烈。
水席卷了师灵衣,楚弃厄的指尖扑了空。
人在眼前消失了,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摔在地上,满手的泥土与血迹,线割破了楚弃厄额头,流出些血。
手中的铃铛再次发出声响,这一次,不再是水浪,而是哭声。
周而复始的婴孩哭声。
陆品前跳下水,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上岸时见楚弃厄自己跳下了水。
沉着脸,楚弃厄一次又一次钻进水中找人。
他能在黑暗的环境里看清人,这是他一直以来都会的,但这次,他看不见师灵衣。
溪底飘着诸多木头与碎屑,有血与死亡的气息。
背后隐隐作痛,楚弃厄在最后一遍翻过木头后,钻出水面。
他从陆品前手中拿过铃铛,满身戾气地往墓室里走。
铃铛上的线扯出许多,顺着头顶,打翻蜡烛,亮光在一点一点消失。
蜡烛坠在地面,惊得何羽桃直直坐起。
他喊:“师兄!”
没有人回答他。
不论是蓝简还是戚茜。
见众人神色各异,也没看见师灵衣,何羽桃撇过眼,看见楚弃厄一个人站在阿诺娜神像面前。
捏着那个铃铛,扯过线默不作声地绑住阿诺娜。
最后,他把铃铛放入阿诺娜手中。
目视阿诺娜,他抬手,拉拳,打了过去。
拳头击在雕像上,楚弃厄全然不觉得疼,一拳又一拳。
哭声愈发得大,刺耳得令人躁烦。
楚弃厄的手背捶出血,在阿诺娜脸上留下红色,与血泪混在一起。
这样的暴戾是从没见过的,何羽桃吓了一跳,他喊楚弃厄,“阿哥!”
或许是这一声阿哥把楚弃厄的理智拉回,动作顿了一秒,而后咬牙,再次捶下去。
而后,神像上出现了一条缝隙,自肩膀到额头。
惊天的泣哭与嘶吼充斥每个人的耳膜。
何羽桃想去阻止都没力气,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好痛,痛到站不起来。
朦胧间,他看见楚弃厄停了动作,转身,满眼的戾气冷漠,他的手背尽是血迹。
嘶吼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楚弃厄拽出铃铛,便见墓室的门缓缓关上。
不行!何羽桃此时只有这个念头,他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楚弃厄想以命换命。
他拔腿就往里面跑。
在门被关上的前一秒,何羽桃钻进了墓室。
他费劲喘着气,盯住楚弃厄。
他说:“师兄呢。”
楚弃厄没回答,他坐在地上,靠着满身裂痕的阿诺娜神像,放在膝盖上的手伤口众多。
墓室外传来戚茜他们的声音。
何羽桃不是傻子,陆品前他们的状态就不对,他能猜得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脚步在封闭的墓室中显得尤为清晰,何羽桃走到楚弃厄面前,停下。
声音有点颤,但他还是问出口,“是不是,死了。”
楚弃厄:“他不会死。”
只要找到埃达,他就不会死。
嘶吼声离他们越发得近。
一股血腥强烈冲击着楚弃厄。抬眼,就看见从墓室侧方的岩石突然裂开,自当中,跨出一个满是血的人。
面色惨白,张着血盆大口,姿势怪异地朝他们走来。
何羽桃摸不到头脑,还没动身就被楚弃厄拉到身后。
“站在这,别动。”
说完,楚弃厄疾步走去,他每朝那边走一些距离,自里面跨出的人便越多。
原来这才是出口。
何羽桃不禁一喜,可转念一想,这些人如此不对劲,很难讲是出口还是死路。
拳头打在这些人身上,他们非但不痛,反而像没事人一样嘶牙要咬楚弃厄。
这个姿势……像僵尸!
何羽桃立马喊道:“屏住呼吸!”
楚弃厄反手就是一拳打断血人的胳膊,他道:“他们不靠呼吸识别。”
靠气息。
外乡人的气息。
他们能闻出人的血是不是与自己的一样。
血人持续不断加多。
咬牙,楚弃厄踹倒最近的一个血人,却没注意到有几个已经朝何羽桃那边走了。
墓室外捶门的频率愈发强烈,楚弃厄转身朝何羽桃那边走又被扯住肩膀。
尖锐的指甲划过他背部的伤口,疼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楚弃厄冲何羽桃道:“拿铃铛!”
第18章
慢半拍的何羽桃没来得及拿铃铛就见血人扑向自己。
他凭借本能反应,歪身躲过,听得一声咚,血人把阿诺娜神像撞倒,铃铛连着神像一并碎了。
“铃铛碎了!”何羽桃道,摆手就往边缘跑,“我不是故意的,两个都不是故意的啊!”
那处入口还在源源不断走出更多的血人,大多是年轻人,不论男女。
在这其中,楚弃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阿诺娜。
她满脸凶意,蓝白色袍子全是褐色的血,肢体僵硬往他们走去。
楚弃厄忽而想起初入有娀时看见的有娀,像垂暮的老者守着夕阳。
没有年轻人的有娀,跨入死亡的有娀。
地上四分五裂的阿诺娜神像仿佛宣告有娀的结局。
快步抓了两具血人,引得阿诺娜十分不满,她冲楚弃厄嘶吼,地上全是血的脚印。
碎了的铃铛被楚弃厄捡起,带动铃铛声音。
更加躁动了。
铃铛不能平复他们,反而是激化。
把东西丢给另一头的何羽桃,楚弃厄指节抚线,神情凛冽,目视前方。
线在指节处划出一道血痕,他疾步走向阿诺娜,指腹点在她眉间,出现一丝鲜红。
楚弃厄用沾了血的线在自己与何羽桃面前拉了一条警戒线。
立于墓室中间的阿诺娜不动了,直发出几声低吼。
停步了这些的何羽桃握着碎了一半的铃铛瑟瑟发抖,在岩壁边上恨不得钻进泥土当蜗牛。
半响,阿诺娜扭曲身体,目光呆滞地朝他走去,满口的血吐在身前,逼近何羽桃。
何羽桃缩下巴缩腿缩呼吸,骗过脑袋默念,“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血腥味猛地钻入鼻间,何羽桃甚至能闻到对方呼出的气,带着浓厚的腥臭。
突然,味道变淡了,脚步也远了。
何羽桃这才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扭过头看向楚弃厄,他轻声道:“阿……阿哥……你,你算半个有娀人吧……”
楚弃厄单手捏住线,没回应,他双眼盯向那处入口,见血人在周边游荡了会儿没闻到异常味道便往墓室门口去了。
“啊!”
门外传来一声惊叫。
是戚茜!
不好,墓室里闻不到味道的血人把目标转向墓室外了。
戚茜看见溪里慢慢浮出好些血人,吓得脸色更加白了,捂着伤口连气都呼不上。
陆品前挡在她身前对一旁捣鼓机关的蓝简说:“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点头,蓝简表示知道,她和特图司取下木架上的匕首,先丢给陆品前一把,自己拿了一把后就往机关走去。
顺着光,蓝简用手指去摸。
她听见墓室里血人的嘶吼,但没听见何羽桃的声音。
有些不安,她回头看了眼溪面,虽然看不清,但能感觉到数量众多。
忽而,墓室里传来一阵极响的吼叫。
血人汇聚在一起,直逼楚弃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