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怎么办?
他把自己整个头都罩住,可这是掩耳盗铃,他难道还可以整天在被子里躲下去吗?
昏暗的光线中,朝见雪全神贯注,将玉惟的动静看得很清楚。
他月白的衣袍从榻上垂落一半衣角,渐亮的光线从窗中照进来,以他的那抹衣角为起始点,慢慢地向上延展,衣角上的玉荷花就这样显露了泛银的图样。
玉惟纤长的睫毛轻颤,似乎是要有醒来的迹象。
朝见雪再次摸上自己的脑袋,耳朵还在,他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果断地扭头看向窗外。
玉惟的手指也略有将醒的颤动。
朝见雪第一反应,毫不迟疑地披上外衣一跃而起,从窗子中翻了出去。
他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他跃上温泉黑石的一刹那,内室的门猛地被推开,而后传来玉惟惶惶的喊声:“师兄去哪!”
怕什么来什么,朝见雪脚底一滑,整个人滑进温泉水里,刹时水花四溅,他紧张得无法自已,只胡乱努力使了一通法术,试图把自己的耳朵遮住。
温泉水深,之前是玉惟扶着他才能站得轻松,可这回是不小心自己跌下去,平衡一时难以掌控,他呛了几口水。
玉惟也跳下来,一把抓住了他乱挥的手,朝见雪还不知道耳朵有没有藏好,下意识挣开他,混乱模糊的视野中到处都是水花,温泉的水压压着人很不舒服。
还没有确认头上是否安全,玉惟的手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胳膊,强硬地把他拉上水面。
朝见雪惨叫一声,捂住了脑袋。
灵光闪现。
玉惟一愣:“师兄你……”
朝见雪欲哭无泪:“你听我解释……”
玉惟错愕过后,还是第一时间把朝见雪带上了岸。
他一向端庄的样貌此时湿透,额角的发须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好不狼狈。但玉惟定定地看着被拉上岸的朝见雪一会儿,掩袖笑了。
朝见雪才发现不对劲。
玉惟道:“师兄现在真可爱。”
朝见雪往自己身上一看,手脚全都缩小了,衣裳宽宽大大地罩在身上好像披了一身巨大无比的床单。
“应当是蛇毒所致,师兄现在元婴法相外露,我从前修行时也外露过一日,只当时在闭关洞府,不要紧的,等灵力稳固,解了毒,会变回来的。”
玉惟含笑说。
朝见雪借温泉水倒影一看,的确是他的元婴样子。小短手小短腿,脸蛋嫩生生,还有婴儿肥,小小的人模人样,站起来比三寸小豆丁没有高多少!
再看玉惟憋笑的模样,他迷茫的同时也心安了。
上天眷顾,耳朵藏好就好。
第62章 法相
朝见雪这才想起, 好久之前,玉惟曾经与自己提到过元婴法相的事。简而言之,元婴是修士修成的第一个法相, 是心底自我本真, 缩小版的自己。
法相有形, 自然可以显露于体外, 反过来让自己原本的身体归养生息。
可是玉惟看见了自己的元婴样子,朝见雪却还没有见到过玉惟的元婴法相。
朝见雪看着自己的手脚,看着毫无力量, 他陷入挫败。
他现在被玉惟单手抱起来坐在他臂弯里,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小手办玩偶,只围了一块方巾在身上,权当做衣裳了。
家具的高度如今在他面前有如天堑, 玉惟放他在床上, 只像是一个宽阔无比的地界,脚下被子起起伏伏还格外绊脚。
朝见雪跑去枕上坐着, 玉惟听着屋外晨钟,眉头微皱:“昨日各长老那里已经准了师兄病假, 但今日我要去讲学。”
朝见雪巴不得他快走, 现在这个情况,他这么一个巨人在自己面前晃悠,他心底惊恐得很。
玉惟想了想, 道:“我分出一道元神留在这, 师兄不是想看我的元婴法相吗?”
听他这样说,朝见雪眼前一亮,赶忙点了点头。
留出一道元神在这里,万一朝见雪有事要呼唤他, 他也可以第一时间知晓,直接移形过来。
门被轻轻阖上,窗户也被玉惟贴心地关上了,好像是生怕他被吹跑。
朝见雪依旧坐在枕上,与同样大小的玉惟的元婴法相面面相觑。
玉惟被看得有些羞涩,别过脸去,脸上浮起两抹红晕。
因为是玉惟有意显化出来的,他身上衣服完好,交叠穿着月白的锦衣和浅青色的罩袍。
他的脸蛋比正主要圆润一些,看上去好捏许多,就算假装严肃,也看上去可爱极了。
朝见雪向他招了招手,玉惟便起身,迈过起起伏伏如丘陵般的被子,走到他面前:“师兄……”
朝见雪指他身上的青色罩袍:“给我穿。”不然他现在只用一条毛巾围着,未免尴尬。
于是两个小人在枕头边换了衣物,朝见雪有了衣裳蔽体,心中安定许多,他新奇地揉了揉玉惟的脸,手感非常好。
玉惟圆润的脸蛋上又浮出红云,说话还是独属于玉惟的温和:“师兄别捏了。”
他觉得这副样子太软,在师兄面前没有了形象,因此很是惴惴。
朝见雪问:“那我捏你,你的正身可以感觉到吗?”
“元神本是一体,都是可以的。”
“哦……”朝见雪起了点坏心思。
玉惟这个时候身为弟子代表在讲学,若是他做些坏事,他那边是不是也有感觉?
玉惟看他眼底遮掩不住的促狭的笑,站起来退后几步:“师兄你……”他欲言又止。
朝见雪自然只是邪恶地臆想一下,终究是干不出这般事的。
他站起来抖抖衣裳的褶皱,运起灵力飘落到桌上,抱起半人高的茶盏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又招呼玉惟上来也喝。
寻常的一只茶盏,现在在二人的对比下仿佛一口水缸,里面的水足够喝上几天。
手边也没有趁手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二人只好坐下来,再蘸水在桌上画起了棋盘,开始对弈。
这对弈的,也不是寻常的棋局,在朝见雪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还是画起了圈圈叉叉井字棋——因为别的棋自然下不过身为大家公子的玉惟,还是井字棋最公平。
桌上恰好有宣纸,机会难得,他们约定谁输了就撕一条沾水贴在脸上。
若是正主玉惟,朝见雪不一定想得到,但小小的元婴法相,还是很让他有蠢蠢欲动的想法的。
玉惟输了,朝见雪哈哈笑着给他贴在额头上,越看越可爱,粉雕玉琢玲珑小巧。
玉惟在最初的害羞之后已经淡定,压了压额头上的白纸条,再看朝见雪,亦是被贴满的状态,掀开的纸条缝中一双弯弯的笑眼。
若是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下去,他们就以这样的样貌隐蔽藏在这世上也很好,玉惟想。
小小的,手牵着手,相互依偎,世间越宽广,他们越亲密。
朝见雪向他挥了挥手:“回神,该你下了。”
玉惟眨了眨眼睛,垂头看棋局,往哪走都是败局,他刚才的分神,竟让自己走了一步错棋。
他心甘情愿地放弃:“我输了。”
朝见雪笑盈盈地站起来,跨过井字,道:“脸上贴不下了,我要贴你身上!”
他伸出肖想已久的手,与他拉拉扯扯,最终成功把纸条贴在他被扯开的衣领下,玉惟露出了一半锁骨,再抬手拢住,语气微嗔:“师兄,不要太过分。”
朝见雪玩心大发,搂着他再拉扯了一番,末了二人滚在桌上,他被玉惟按住。
玉惟伸手一抓,揭了彼此脸上的纸条,朝见雪以为他是生气了,收敛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放我起来吧。”
玉惟自然没有那么轻易放开他,他依样照葫芦,伸出手轻轻然一勾,朝见雪披的罩袍就散了开来。
罩袍自然不比内袍穿的严实,只是用一个系带系着,朝见雪腾的一下脸热起来,觉得自己里面只围了一块方巾就这样被玉惟赤裸裸地盯着,和裸着也没什么分别了。
玉惟盯着他的胸口皱着眉头,好像在苦思冥想哪处下嘴。
朝见雪此时灵力不足,抵抗不过,眼睫颤抖个不停。
玉惟忽然招手,茶水中的一片茶叶飞入他手中,好像一片硕大的羽毛。
他轻轻一弹拨,茶叶上的水滴撒在朝见雪胸口,腰腹,他被凉得颤抖了一下,有点害怕:“小师弟,你要做什么……”
触及玉惟专注打量的目光,朝见雪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唇,觉得这目光很有欲望,与他交汇视线时自己也要烧起来。
可是他们现在明明是小人偶般的法相,他怎能从这张极萌的脸蛋中看出欲望的?朝见雪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难道是自己心思不纯?
胸膛处一凉,朝见雪闷哼了一声,睁眼,是玉惟把那片茶叶贴在了自己胸口,是在报他刚才贴他锁骨上纸条的仇?
只是凉意转瞬化为热意,一冷一热夹击下,他情不自禁地弓起了背,发出一声低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