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南山不可置信,封了她的嘴:“别乱说啊,传谣罚月钱的啊。”
秋水呜呜挣开道:“诶呀不是那个意思,字面意思,师兄你怎么脑子里不干净!”
南山好笑又好气:“从你嘴里说出来还倒打一耙!”
两人一如既往斗嘴一番,又是鸡飞狗跳的寻常一天。
李真真隔日果然给朝见雪带了袋炒栗子,对他诉苦,说自己的师弟师妹如何烦人云云。
沈渡元君近来又收了一个三岁稚童,全靠他这师兄带娃,面相都苍老了不少。
诉苦中,时不时收到谢秉元那边的传话,问小师弟爱穿的衣服放在哪个柜子,小师弟的木头剑搁哪了等等。
李真真对着玉牌喊:“柜子柜子!左下最后一格看到没有?木头剑昨天断了,你今天再给他削一根,记得用软点的木头啊……”
朝见雪心不在焉地等了半天,没见到玉惟,心里不大定,问:“你今天看见玉惟了吗?”
李真真接完通信瘫倒下来,没想到这人张口就问玉惟,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伸手抢走朝见雪剥好的栗子。
“一天到晚想着玉惟,你当不当我是唯一的兄弟?到时候跑路是我俩一起跑,不是和你的小师弟!”
朝见雪“诶”了一声,道:“我看你照顾小孩子挺上手的,谢秉元什么事都要问你,你家小师弟也在喊‘师兄在哪里’,多喜欢你啊。”
“心累,懂不懂?世界眼见着要毁灭了,我还在做男妈妈!”
朝见雪笑倒:“男妈妈!”
“别笑啦!今天二十,还是小谢那小屁孩生辰,你要来凑凑热闹吗?”
朝见雪懒得动弹:“我是病号,走不动。”
他想了想,指挥李真真去拿自己架子上的一只七巧阁出品的短笛。
“没用过的,样子特别好看,帮我送给谢秉元作礼物好了。”
李真真笑着替谢秉元收下,再摸摸他架子上别的东西,期待道:“我生辰也快了,你送我什么?”
朝见雪懒懒一抬眼:“你想要什么就拿吧。除了那只莲花的香炉以外都可以拿。”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了!”李真真双眼放光,又说,“其实我有两个生日!一个上辈子的,一个这辈子的!”
朝见雪无语道:“拿。”
“啊哈哈哈!快哉快哉!”李真真仔细选起来,再问,“你呢?你什么时候生的?”
“忘了。”朝见雪吐出这两字。
李真真一时没了声音,踱步过来,小心试探:“怎么会忘了呢?这辈子忘了,上辈子的也算啊!”
朝见雪翻了一个白眼:“从来没过过,早就不记得了!”
李真真某些时候分外感性,一下子就脑补出了朝见雪没朋友没人爱没人疼的凄惨场景,真挚道:“不要伤心,以后我陪你过啊。”
“滚蛋!”朝见雪笑骂他一句,“我没伤心,我从来没有把生辰看重过,无非就是普通的一天,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没那么可怜,真的!”
虽然他这么说,李真真还是觉得他惨,用一种“兄弟我知道你不容易”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朝见雪丢了一个栗子给他:“那帮我剥栗子!”
再吃了几个,朝见雪觉得不太好吃。他歪头看着窗外云影。
“今天二十?”
李真真点头:“对啊。”
“总感觉忘了什么事情…… ”
是什么事情呢?
朝见雪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是玉惟,玉惟的丹毒发作日啊!
第39章 同榻
丹毒游走丹田紫府, 又是热火难消。
清雅居内,一朵硕大的冰荷半开,寒气几乎叫周围的陈设都结上冰霜, 散发着丝丝刺骨的冷意。
玉惟盘腿坐在冰荷中, 灵力肆意流淌。他在身上画了两道寒魄咒印, 此时与不断冲击理智的丹毒对冲, 一半身在烈焰,一半沉在寒冰。
原本是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尽管煎熬得痛苦, 寒魄咒总能压过丹毒。可这次,玉惟识海中不断浮现朝见雪昨日说的话,似一句引入入魔的诱引,让他痛苦万分。
他知道, 这不仅是春情丹的效力在作祟, 还是他心有异念,更加剧了丹毒。
若不能心如止水, 起了念,便要花上更百倍的努力去压制。
——我喜欢你留在这里。
仅仅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竟叫自己浑然不再是自己了。
他其实恐惧这种变化, 因为鱼一旦离开了自己熟悉的水,不再游刃有余,再竭力张口呼吸, 也要□□燥的空气刺得喉咙充血。
他知道朝见雪说话会捡人喜欢的听, 看他平日对师尊说的那些插科打诨就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渐渐的,滚烫的心绪凉了下来, 寒魄咒占据上风,将他难捱的情动压制下来。
冰荷花瓣徐徐收合,把溢出的灵力收拢其中,玉惟结印的指尖也有凝住的霜雪,丹毒偃旗息鼓……
“小师弟!小师弟!”
冰荷中,玉惟倏地睁开眼。
清雅居院外,朝见雪有点不放心,遂裹上了厚实外衣,前来看看情况。
他站在门外,见整座清雅居莫名其妙结了一层霜,就知道里头可能不太乐观,心中想别出什么事才好。
李真真在他来之前,不解问:“你这么关心玉惟作什么?反正他不会死的,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别去瞎掺和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感情上朝见雪却过不去。
毕竟玉惟喊了他这么多次“师兄”,平时这小子表现得对他也不错,他现在的确是把玉惟当成朋友和师弟看了。
反正这种感情不影响他拖延玉惟的飞升进度。
朝见雪在门口晃悠了一阵,没听到玉惟回答,门上又有禁制,于是绕到了之前的侧窗,伸手一推,果然就让他推开了窗。
进自然还是进不去的,但他伸头探脑张望,看见了冷气的来源,是室内一朵巨大的冰荷,折射琉璃反光样的七彩。
而透过那半透的冰荷花瓣,玉惟端坐其中,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朝见雪一喜,龇着牙朝他挥手:“小师弟!”
“咔嚓”数声,冰荷花瓣上生出无数裂纹。
朝见雪呆住了,随即就见玉惟从破碎的冰荷中跌撞地滚出来,冰荷碎成一地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
玉惟从雪水中撑起来,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黄昏云影前,师兄像乘月而来的妖精,在他最难耐处隔岸观火。
他眼中吞噬般的兽意一闪而过,玉惟抬手,挥动,“啪”一下紧闭了窗户。
朝见雪鼻尖被砸,捂着脸后退几步,依然错愕。
他刚才,是打扰到玉惟抵御丹毒了?
好心办了坏事,他讪讪坐到一边,没再敢出声。
这里的温度越来越冷,他有点受不了,还是遁回自己的清雪筑,严严实实地拢好被子。
迷糊睡到半夜,朝见雪又是全身发冷。
好像有冷空调呼呼对着他吹似的,他蜷缩着瑟瑟发抖。
朦胧睁开眼睛,一个玉白人影立在他榻边,朝见雪心跳漏一拍,差点喊出“鬼”来。
定睛一看,是玉惟。
他还是白日里那身天水色衣裳,头发未束,随意披在肩上,挂着水汽。
下巴尖尖,眼神定定,像是要来取他狗命的清冷艳鬼。
朝见雪拍着胸口道:“你大半夜不睡干什么,好吓人!”
玉惟轻声细语,说话幽幽的:“睡不着。”
朝见雪爬起来,点上灯盏。
光晕照亮玉惟眼眸,他脸色疲惫,竟然罕见有点黑眼圈。天知道他刚才在这里站了多久,难道他不醒,他要一直站下去吗?
“是因为丹毒?”朝见雪道。
玉惟久久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不是”,稍稍点了点头。
“今天师兄来清雅居了。”
朝见雪:“是啊,看你状况不太好,我就先走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来?”
朝见雪被这没头没脑的问话问懵了,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担心你。我想起来今天是你丹毒发作的日子。”
玉惟抿唇不发一言,目光却很奇怪,朝见雪被看得有点发毛。
他试探道:“这回不会是……没压制住?”
玉惟道:“尚可。”
朝见雪松口气:“那就好,我还怕是不是打扰了你。”
玉惟这回说:“若是打扰到,师兄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些过分?”
呃,原来是来问罪的!
朝见雪心虚地往里拱了拱,道:“没想那么多,再说了,不是你把窗关上的吗,我以为你叫我走呢。”
玉惟:“的确如此。”
朝见雪看他越看越奇怪,倾身闻了闻,怪道:“你也没喝酒,怎么说话怪怪的。”
玉惟闻言一动,朝他靠近了几步,如练月华笼罩在他身上,发间还夹着两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