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然,还有凭朝见雪草包一个,份量上比不上天摇宗优秀的少宗主。
沈渡大震:“若放了,栖山真君那里又该怎么办?”
慕元真君捏碎信件,锐利眼光射向地上大松一口气的莫泽之。
他得意洋洋:“贵宗掌门都发了话,还不快放开我!”
慕元虚空一捻,一把灵剑横于胸口,剑意大涨。
强劲的杀意蔓延,众人惊讶之余,莫泽之浑身战栗,在地上咕蛹:“不能杀我!要是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天摇宗仅次于无为仙宗,你们想要两派之间决裂吗?你们怎能为了一个废人杀我!”
慕元真君握上剑柄:“目无法纪!”
正要出剑,内室忽然传来几声微弱的咳嗽,然后是窸窸窣窣的挣扎走动。
声音虽小,却犹如平地起惊雷。
众人停了动作,皆转头看去。
朝见雪带着虚弱的病容在门边冒出来,一张脸惨白如鬼,汗湿的鸦黑长发海藻般压在肩头。
他用弱弱的沙哑气音说:“我要喝水——”
众人傻眼。
慕元真君也亲自确定过的死讯,怎就死而复生?
不过没死就好,没死就可转圜。莫泽之挣扎大喊:“朝见雪,你快向你师尊解释!是你主动放我进来的,是你说喜欢我,对不对!”
他要力证这再不济也是合奸未遂。
朝见雪懵懂地看过来,目光呆滞找不到焦点,像是在努力找着记忆。他脑中剧烈疼痛,干哑着喉咙道:“好像是……”
记忆中确实有这一段,他想起这人的姓名,想起他对自己的笑。
“扑通”一下。
朝见雪又头一栽晕倒过去。
于是场面大为混乱,已死之人死而复生,弟子们来来去去取药取灵宝,真君替他修补受损心脉。因为他的话,莫泽之也暂时关回在仙门大比时原本的居所等候处置。
浑噩之中,朝见雪脑袋逐渐清明。
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让他慢慢厘清了现下形势。
他穿了,现在是玄真界第一仙宗无为仙宗的废物大师兄,除却几个长辈可怜他纵容他,基本上就是一个万人嫌。
至于今夜为什么死——
小傻子原主三日前偷偷去往仙门大比的现场,在众人嫌弃不屑之中,只有这个莫泽之对他以笑相待,给了他一包天摇宗出品的甜饼,对他说“见雪师兄甚好”。
原主被从未听过的甜言蜜语击中,当即心怦怦跳。
他虽然脑袋不灵光,却也隐隐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欢,哪怕是那些平日与他走得近的外门弟子,也只是为了他手里的各式灵器宝物。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如此英俊的人什么也不要地夸他,送他东西。
所以,当今夜莫泽之唤他出来放自己进屋,问他喜不喜欢自己时,他也欢欢喜喜地点头照做了。
谁知道莫泽之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进了屋兽性大发,吃准他废物,竟想要强迫于他,原主就这样心惊而死了。
而刚才,在他刚刚苏醒精神错乱之时,他好像回答了个什么喜不喜欢。
他回答的是“是”。
是……是他个头!
原主草包果然是个傻子!一包甜饼就能骗走的傻子!
将要醒来之际,他听见有人在内室回话。
说是莫泽之回去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倒打一耙。他对自己的同门描绘,朝见雪如何有断袖之癖,如何有意勾引他,他如何百般为难推辞,竟被困了一夜。
朝见雪心头蹭蹭火起,怒目圆睁,把凑近的沈渡元君吓了一跳。
“见雪,怎么样?能说话吗?”她在朝见雪眼前比了一个耶,“能看清这是几吗?”
朝见雪一口气没顺过来,抓着她的袖子坐起来,头一低,哇啦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慕元真君散了回话的弟子,进来道:“好了,淤血吐出来就算熬过去了。”
忽听朝见雪边吐边道:“莫……姓莫的……在哪……”
慕元真君无奈道:“经查证,的确是你放人进来的,见雪,既然没事,就不要去想了。”
朝见雪颤抖着呸出最后一口血。
“那样的人渣,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原主是真的被吓死了。
施暴者造黄谣,该挂上东南枝。
第2章 大比(一)
仙门大比五十年一度,每次持续七日。身处筑基、金丹、元婴三阶修为的弟子们各比出前三,主打友谊赛,给枯燥的修行生活添添乐子。
元婴再往上的三阶就不兴打了,否则要把场子打烂。
乐子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山道上,正有五六名他宗弟子唧唧歪歪,互相嚼嚼新鲜听来的八卦。
“说是朝见雪主动,莫泽之也是无意……”
“你听他们天摇宗放屁,我早就听说莫泽之为人品行有问题,就朝见雪那个傻子,能玩的过他吗?”
“但第一日我倒确实看见朝见雪与他说话,笑得挺开心。”
“无为宗也是,怎么不找弟子看着点……”
还要再说,那人忽然被身边人拉了拉袖子,目光示意他向前方看。
层层的蜿蜒石阶上方,有一人正缓步走在他们前面。晨光下他身负银剑,剑鞘上的纹路看不清晰,只有柄上垂下的玉荷花穗子醒目。
他似是刚从山下回来,未穿仙宗校服,着天水碧色的缎面无袖对襟外袍,内搭淡色窄袖,如水洗天光,和万里无云的天接在一起。
只看见他,几人就从斜后方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迫,不禁噤声。
几人都看过仙门新秀名录画册,就凭那柄坠了玉荷花的剑,便认得出他是玉惟。
每一阶的魁首人选都有人押注,今次的元婴修为有一半人都押了这位无为仙宗浮仙山的关门小师弟。
再怎么样,在玉惟面前议论他大师兄,总归不是好行径。
修仙人耳力都好,玉惟方才定全部听见了。
几人讪讪,加快了脚步,低头拱手着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几位同修,且慢。”
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他们只好停住脚步,尴尬回望。
玉惟一派平静的柔和,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冷淡。
“听闻素心门最重修心,我有一问想请几位解惑,修心是否该最先修口。”
几人都是素心门筑基期弟子,此时脸上无光,呐呐背出了一句门训:“闲话不言,闲心不扰……”
玉惟和善点头:“受教。”
几人不敢再看,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
行至浮仙山,南山秋水两位师兄姐就凑了上来。
“小师弟,你总算是回来了!除魔可还顺利?你可知昨夜发生了大事!”
见了他们,玉惟依然有礼有节,略点点头:“有所耳闻。”
“哎呀事情是这样的——”南山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听罢,玉惟沉吟片刻,道:“大师兄受罪了。”
南山摆摆手:“他竟是敢大半夜的放外人进来,万一放进来一个魔该如何是好?到时候你我都跟着遭殃!”
这话很有嫌弃责怪之意,实在是朝见雪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
秋水师姐则道:“这回还好没事,朝见雪犯错不提,那个莫泽之着实该死。你上山时可有听见别人嚼舌根?都是这厮自己说出去的,我呸!”
玉惟半垂眼帘,目光落在师兄手里拎的竹筐上。
“这是?”
南山嘿嘿一笑,把竹筐塞给他,玉惟掀开上面的棉布一看,是问药庐培育的药橘,只是还未完全成熟。
“朝见雪这回灵脉心肺都有损,正好前几日才采的药果试药。这些橘子就是要这种半熟的时候药性最好,你正好去向师尊复命,顺道替我们捎过去吧。”
是好心?
观南山促狭面目,不像。
玉惟拿起一个闻了闻,果然,这药橘味道苦涩,吃起来必定酸得人牙疼。
他道:“大师兄吃食一向挑剔,肯定吃不了,师兄确定要送这个?”
南山抱臂道:“有师尊在,他敢不吃?他在我们面前摆大师兄的谱,在师尊面前就是只听话胆小的猫!我就是要报上月他往我饭菜里加石头的仇!你只说是我们几个一起送他助他养病的,酸点怎么了?师尊以前最忌他挑食!”
玉惟面对这位二师兄的幼稚行为,不赞同道:“师兄在辟谷的时间偷吃,本来就是不该。”
南山绕他身后推他,笑着嘟囔:“是是是,小师弟严谨,小师弟严于律己,小师弟快快去吧!”
玉惟被他推着往前走了几步,无言地合上棉布,走上了前往清雪筑的小路。
他未曾主动来过这里,想想手里拎的橘子定然酸得牙疼,二师兄真是幼稚。
可玉惟也没有要换礼的打算,朝见雪吃不吃,被酸到与否,对他来说并无所谓。
他对这位大师兄的印象谈不上好,素日见他,对方总是恨恨的神色。他不知自己哪处做的不妥惹了他,总之不理会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