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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道侣恨海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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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
      在迎战“影将军”的城门处,幽冥司亦然陷入了苦战。
      司主先前差点被鬼影刺杀,此时带着司天、司地、司鬼三名副司主守城,自是保有十二万分警惕。
      “结界保底能撑上一阵子,如果东君大人或者他的道侣,能够早些处理掉一只鬼,回援就不算困难。”司主道,“但是两位无论谁腾出手,最优先的支援地,并不是我们这里。”
      城门下是黑压压的影子大军,都是“鬼将军”的分身。
      影子军团正在用人族发明的攻城器械攻城。他们面容模糊,身体黑漆漆的,还能扭曲蠕动着互相融合,拼成更大的影子。
      鬼影使用的并非是火器和炮弹,而是用直筒炮膛装上无数影子,一拉引线,就能直接把鬼影往城墙上发射。
      一时间,黑云压城,鬼气森森。
      “直接把鬼发射上来,就算想把他们拦在城墙底下,恐怕也不可能了。”司鬼也一时想不到好办法。
      司主往下低头,神情也微微变了:“就算不单纯依靠炮膛发射,这些影子,似乎也在踩着影子往上走。这样越叠越高,数息间就能到城墙上了。”
      “幽冥司,封鬼令——”他举起节杖。
      很快,幽冥司各守城判官的灵力汇聚到一个点,再盘旋在司主的节杖上,被三名副司稳住,凝成汹涌澎湃的力量。
      司主毫不耽搁,往城墙上攀爬的鬼轰去,让即将爬上城墙的这批鬼影惨叫着消失在炽烈的光团中。
      “……直面厉鬼啊。”司主苦笑一声,看向幽红月亮的光芒大盛,照出他们每一个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也许,影将军的存在,是人族最大的克星……”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影子。
      就在此时,在司主还举着节杖指挥每一波攻击的时候,他倒映在城楼上的影子违背他的意志,抬手搔了搔头发。
      紧接着,那影子如泥捏就,哧溜地滑出去。
      “影子——!”司主立即想要用符咒钉住影子,可刚刚并住二指捏诀,却看见他的影子违背任何已知规律,竟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与司主齐平。
      “也有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怎么离体了?”
      “这是,影子戏法吗?”
      城墙上一片混乱,司主冷汗涔涔地看着面前与他齐高,黑漆漆没有面孔的影子。
      “影子被撕碎,会死,先别动手。”他还记得顾影的暗杀手法,立即出声提醒,避免同僚太轻举妄动。
      最绝望的悖论,就在顷刻间出现了。
      被炮膛发射到城楼上的漆黑人形,此时已经侵入了活人的影子。本体与影子对峙,黑影活人似的站在幽冥司众人的面前,惊悚而可怖。
      最令人惊惧的是,那个仅有身形肖似司主的影子,此时身上居然渐渐地出现了织物的轮廓,好像是从影子里长出来的血肉。
      紧接着,影子的面容像是被巧手天工逐渐雕琢出来,正在慢慢清晰。
      虽然暂时没有出现其他的五官,仅仅露出一双属于司主的俊俏眉眼,可就是这份肖似,让司主寒胆万分。
      “他们会变成我们?”司主猛然意识到,影子军团打算如何绕过结界侵入城中,“……影子,可以窃取活人的身份?”
      如果影子能够取代幽冥司的成员,变成他们身边的同袍……
      那么,当他们无法分辨谁是活人、谁是鬼怪时,唯一的方法,就是向同僚干戈相向吗?
      果真是身经百战的前朝将军。纵然生前困死城中,但在战争上的鬼才天分,配合上厉鬼的绝顶手段,简直无解。
      这一招,真是杀人诛心!
      第80章 四鬼拍门(9)
      衣绛雪抵达城北时, 除却满城墙的死尸之外,就是结界破开的一个大洞。
      此时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城里挤入幽魂鬼物,诡谲而恐怖。
      “结界被打破了。”他立即挥袖把幽魂拍回城外, 再试图用鬼气堵上破洞。金红的鬼气从他袖口流溢,他厉声喝道:“滚出去——”
      按住一个洞, 衣绛雪还没松口气,就看见似涟漪微波, 接二连三的洞从结界上浮现出来。无数没有面容的鬼怪从结界外探入头颅, 在幽浮爬入城中后, 显现出鬼怪狰狞的实体。
      这种阵势,足以说明结界根本不止被突破一处。
      衣绛雪凝神看去, 却见那半透明的屏障上,四处都是裂缝和孔洞,好似密密仄仄的蜂巢, 他摇了摇头:“……堵不住了。”
      人与鬼这样规模的战争, 大概只能追溯到二百年前的那一次。
      可是衣绛雪记忆还有些许模糊,或许是他死的太早,不知道人鬼为何休战, 又为何能呈现出如今的僵持局面。
      想来,书生应该知道一切。
      衣绛雪冰雪聪明,却不想去问,宁愿当个很容易被糊弄的天真鬼。
      婚仪被打断,反目为仇的时刻延迟到来,这也是很合理的吧。
      衣绛雪拢着袖,绯衣如血,轻轻飘上城墙,寻思:“总之, 先把坏厉鬼都杀了,我与书生,容不得他们来打扰。”
      视线逡巡片刻,衣绛雪只看见城墙里挤挤挨挨、横七竖八堆积的尸首。有些是城门守卫,更多的是驻扎在京师的蓬莱门弟子。
      毕竟,他们是当今修真界仅存的大派之一,厉鬼临城时,自然当仁不让。
      这些尸首的死相很诡异,被折断四肢的死法,是傀儡师所为。
      还有很多毫无痛苦,唯有脸上挂着梦幻般微笑,在睡梦中死去的修士。
      临死的那一刻,他们或许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死了。
      这种手法很熟悉,衣绛雪眉眼阴郁,神情不定,似乎很不满对方抢了他的零食:“果然是他,师无殃。”
      鬼师惯用的鬼术很是慈悲。
      以师无殃的话来描述,他给予的是“救赎”,而不是“死亡”,所以他总是让人睡梦里化鬼,得到新的生命。
      “没有被更高级的鬼怪吞噬,鬼就是不死的。”师无殃总是说。
      “这样的不死,亦是‘不活’。”衣绛雪也曾这样冷冷反驳。鬼师自以为是的慈悲,衣绛雪只觉得虚伪。
      师无殃从来没问过他杀死的人想不想当鬼,所谓救赎,只是将想法强加于人的自我满足。
      “还有活人吗?”衣绛雪拢手,声音传出很远。
      回答他的没有活人,唯有那些被鬼音吸引,浑浑噩噩向他飘来的幽浮鬼怪,与空旷缥缈的风声。
      趴在地上的死尸忽然抽搐几下,衣绛雪神情一凝:“这是……”
      傀儡线垂下时,死尸被诡异的方式吊起,再以人无法达到的扭曲姿态,向着衣绛雪飞速撞来。
      傀儡师明白,根本不需要尝试杀他,只需要缠住他就够了。
      即使衣绛雪挥上一鞭就能斩断无形的细丝,也得浪费时间挥鞭。
      “真是麻烦。”血红鞭影一扬,丝线应声齐断。
      衣绛雪错眼时,似乎看见黑影在幕间独立,单手五指操纵傀儡线。
      傀儡师还是少年模样,只是一根手臂是空荡荡的。他抬起下颌,露出阴郁冷血的笑:“衣楼主,厉鬼有天生该做的事情。既然已经身为鬼怪,杀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他’在操纵你,是‘他’在利用你,他不仅杀了你,还要将你笼络到人的那一边……”
      “跟我们一道吧,人族向来秉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就算你杀了我们,那又能怎样?他们会感谢你吗?会像供奉东君那样为你塑像立庙——哈哈哈哈,别傻了,他们会去供奉一只鬼?”
      “等到他利用你杀死其他的厉鬼,最后一个去死的,就是你!”
      这些遗留的影子,正是傀儡师留下一折戏。
      城墙上的无数死尸,是他层出不穷的傀儡演员。
      死尸肃立在黑暗里,眼睛皆如玻璃无机质,异常的神情像是被油彩绘出,神情木僵,风中却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衣绛雪没有理会傀儡师的这一折戏,转身从城墙上飘下,宛如风筝轻盈舒展。
      对方早就不在此处,这是拖延时间的一种手段。
      傀儡师被他重伤,虽然被鬼师救走,侥幸保住一命,也暂时不成威胁。他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幻影较真。
      立在城墙上的无穷死尸齐齐向下低头看去,眼珠无机质地转动着,似乎还在说:“他杀了你,他杀了你……他杀了你——!”
      在降落的同时,衣绛雪伶仃细瘦的手骨从袖摆中伸出,向月一指,恣意生长的鬼藤就疯狂向着结界的裂口涌去。
      鬼藤转瞬织密成网,罩住目之所及的裂口。
      只要结界没有彻底倒下,就先堵住。不能把更多的鬼放进城了。
      衣绛雪仰头望去,极目皆是深夜,血红三月凌空,竖瞳正在发生某种异变,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这亦是那只厉鬼编织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