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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道侣恨海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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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在下能以身相许么?”
      或许,当年那层朦胧的好感,确实是存在的。
      不然,这份情愫如何在几世之后不曾褪色,还能开花结果呢?
      剑仙将亲手雕刻的玉像的取出,雕工美轮美奂,正是勾勒出美人的玉骨神髓。
      “……”
      衣绛雪的神情却挡在了幕篱之下,脸色褪去红晕,紧接着泛起煞白。
      他意识到什么,面对剑仙真挚而期盼的神情,却忽然不敢应了。
      这一世,已经过了十九年了。
      或许沉默就是无声的回答。
      剑仙恍然惊醒似的,仓促地放开他的手,勉强笑道:“也对,衣楼主的身份特殊,是在下冒犯了。”
      他们明明知道情愫潜滋暗长。
      生情却不可纵情,多情却不能忘情。
      剑仙没有撩起那层薄纱,而是礼节性地轻退一步,叹息道:“既然如此,你我就做知己好友……”
      他忽然一停,“行吗?”
      “我没法回答你。”衣绛雪轻声说,“这次离楼,我大概要花费久一点的时间,才会回来。”
      时间到了,他得为自己寻找葬身之地了。
      不被人期待地来,又独自赴一场孤寂的死。
      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再后来,冥楼空置了几年。
      那些凶煞厉鬼依旧在,人却离开,无影无踪。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衣绛雪从梦中惊醒。
      他腾身坐起时,手背正横在眼帘,遮挡住昏黄的烛光。
      面前是高大肃穆的东君神像,正慈悲地俯瞰他的梦境。
      除却灯烛燃烧的响动,无人能惊动他的睡眠。
      衣绛雪这才发现他睡在裴怀钧的膝上。
      青衫书生保持着跪坐的姿态,垂眸阖眼,神情安谧。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他的身体都酸麻了,却在衣绛雪醒来时默契地睁开眼睛。似与他陷入相同的梦境。
      “小衣醒了?”裴怀钧掀起眼睫,含着笑,亲近地将他凌乱的长发别在耳后,“做了好梦吗?”
      衣绛雪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个清醒梦的时间,他总觉得未曾离分太久。
      这股亲昵的氛围,他从没感觉不对,肢体接触无比自然。
      他很喜欢书生,这是一种发自本能的依恋。
      “怀钧,我梦到一个人。”衣绛雪的视线逐步舐过他的身形轮廓,面容、气度,与梦中人比对时,竟是仿佛。
      他聪明地不去问,雪白的双臂像柔软的藤蔓,缠上他的脖颈,把他拢在鬼的怀里。
      他们或许前世是两株植物,死死纠缠上对方,彼此汲取营养,谁也无法断尾求生。
      即使等到枯竭那日,也会共同在风中成灰,余烬化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
      “是什么样的人?”
      厉鬼将下颌凑过去,书生顺手在他下颌抚了抚,得到猫猫鬼含着嗔怪的一瞪。
      但很快,厉鬼又回蹭他的指尖,唇微擦过他修剪整齐的指甲,“那个人,身上有着太阳的味道,很……温暖。”
      那种感觉,和他环住书生的腰,埋在他怀里一样。
      他甚至会有种身为浮萍飘蓬的错觉,流浪多年后,终于遇见这个翻天覆地的未来里唯一的根。
      鬼挪来挪去,还是选择把自己栽种在书生的盆里,好似在说:“你要让我晒太阳,给我浇水喔。”
      裴怀钧也将轻飘飘的厉鬼拢在袖摆间,将下颌搁在衣绛雪的肩上,将他温柔地圈禁在怀中。
      他看似温和如春风,眸底似也有朦胧雾色,“那小衣,会想要一直一直待在他身边吗?”
      “厉鬼勤晒太阳,会不会化掉啊。”
      厉鬼有些萎靡,“太阳不能晒多,化形容易散架。不然我就可以晒完一面,再翻过来晒晒,鬼体暖暖的。”
      常年行走在幽冥的鬼子,畏惧光,也渴望光。
      裴怀钧闻言,也笑着亲吻他的额头,“小衣想晒太阳,那就让太阳来适应小衣,不要发出那么灼热的光就好。”
      厉鬼仰着头让他亲,似懂非懂,“太阳不热,不发光,会不会就是太阳要死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人温热的胸膛,认真思考:“不对,还是我先会被晒化吧。”
      裴怀钧失笑,捉住他冰凉的掌心,贴在了心脏处。
      稳定而强烈的跳动。
      “……这世上没有永远之物,太阳也不例外。”他的声音宛如水波清冽。
      裴怀钧轻描淡写:“若是小衣死了,那就让太阳陪你一同坠落吧。”
      第69章 不见白头
      东君庙时时打扫, 地上不染纤尘。
      厉鬼住在神仙庙里,竟然没人觉得不对。东君还抱来一席软垫,铺展, 方便猫猫鬼阳光灿烂地爬行。
      厉鬼在铺着软垫的地上仰面躺下来,曲起双腿, 猛猛蹬被子,再抱着枕头翻来覆去, 睡成一摊子鬼饼。
      他似乎想到什么, 头顶的小花敏锐地支棱起来, 拱来拱去,又滚到书生的怀里。
      “怀钧!”猫猫鬼欢快。
      裴怀钧姿态闲雅, 在他身边盘膝坐下,脊背挺直,环佩垂落, 身若怀素。
      “小衣, 怎么了?”他揉过衣绛雪泛红的耳垂,再将指尖凑到他头顶小花旁边,又被轻柔地含吮住。
      花朵似有灵性, 柔软地包住他的手指,发出“嘬嘬嘬”的细微声音。
      养厉鬼要精细,连小花也要时时喂两口紫气。
      有光合作用,家鬼才能精神百倍。
      果不其然,衣绛雪绯红衣袖间长出碧绿鬼藤,在地上爬来爬去,整个鬼也好似变成了一株漂亮植物。
      借宿在幽冥司大本营,厉鬼都这么嚣张地显形,东君像却装作看不见, 可见神仙除恶也是分鬼的。
      衣绛雪掌心抵着他的膝盖,猛然撑起身体,眼睫都要扫到书生脸上了:“不公平,我也想吃。”
      “小衣想吃什么?”裴怀钧好脾气地哄他。
      厉鬼攀在他身上,顺着脖颈一路闻来闻去。
      香甜美味的紫气直往他鼻翼里窜,他像是喝满了蜜酒,晕晕乎乎地醉着。
      裴怀钧把手指从花苞里抽出来,还被花瓣扒拉着不放。
      如他这般神仙中人,紫气浩如烟海,才能给养不知餍足的厉鬼。
      衣绛雪摇晃脑袋,还是醉醺醺的,头脑发热,揪住小花的根茎,试图拔河,“花,不许欺负书生,快松开。”
      裴怀钧忙摸过他的脑袋,“小衣,不要拔,你会疼。”
      猫猫鬼歪歪头,神情天真,“会吗?”
      但他的神情,比起过去的懵懂,多了几分通透灵慧,正应了那佛偈,心如莲台。
      或许保持纯粹,并非他顽愚无知,而是历经千帆后的抉择。
      衣绛雪此生初为鬼,却做了四十九世的人。或许表现出几分快乐的孩子气,却总是不是真正的稚子。
      物来则应,过去不留。
      正是“明镜止水”。
      还没等裴怀钧望进他澄澈如莲花的眼睛,作出几分动容。
      衣绛雪冷不伶仃地凑过去,吻住书生手腕的青筋脉络,轻轻描摹轮廓,“我以为,你会希望我也痛。”
      裴怀钧:“……”
      衣绛雪敛起睫羽,将真正的心事隐没于深海,那抹金红是无相,“你很痛,不是吗?”
      裴怀钧不答,气息沉寂,一如莫测难辨的天威。
      衣绛雪却笑了,露出尖尖的牙齿,“啊呜”一声,叼住了书生的喉结。
      他轻轻舔了舔他咽喉处的皮肤,似乎有些渴血。
      仙人的脉搏之下,血是冷的还是热的呢?
      他这样想着,鬼体倾压在他的腰身上,膝盖顶住,右手又无形间扣住他的手腕,制住剑仙的反抗。
      他眯起眼,轻快道:“书生,我要咬你了喔。”
      裴怀钧被迫向后仰去,头颈凭依供桌的边缘,勉强支住身体。
      青衣布衫在与他纠缠时,不免落拓几分。
      “小衣咬吧,我受得住。”裴怀钧将脖颈偏了偏,把要害更明确地暴露出来,眉宇间不见畏惧。
      衣绛雪像是在吃甜丝丝的糖人,双瞳晶亮,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怀中,“坏家伙。”
      裴怀钧的指尖压住他的唇舌,“喜欢我的味道?”
      衣绛雪的吻轻柔地拂过书生的锁骨与颈侧,将裹着蜜和酒的紫气抿进嘴里。
      记忆的浮云会遮蔽视野。厉鬼的野性本能不会骗人。
      他选择用感官去分辨。
      是或不是,爱与恨,他只会相信自己。
      厉鬼眯起眼睛,抿着唇咂味,似乎在作出最后的确认,“怀钧,你尝起来,味道真的和记忆里一样诶。”
      裴怀钧衣襟凌乱着,呼吸也沉重几分,退无可退时,后背完全抵在了东君供桌边。
      似乎禁不住推搡,供桌摇晃,烛火打翻,新鲜的供果落了一地。
      裴怀钧随意瞥去,曾经的剑仙低眉垂目,洒脱风流,他也一如面对旧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