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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道侣恨海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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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裴怀钧看了一眼,直接将这十来张红色纸钱扔进火堆里,冷漠道:“继续造,还不够。”
      一次扔十来张,岂不是要来十来只鬼新娘?
      那被掘了棺材板的老鬼,看样子是被鬼新娘入侵怕了,浑身打了个哆嗦,灰白色的眼睛都吓涣散了。
      “接下来,本君要五十张,放血。”
      裴怀钧拭剑的动作一顿,看向灵堂里逐渐扭曲的空间。
      燃烧的红色纸钱,被一只只伸出的手抓住了。
      十余个披着红盖头,身着红喜服的“鬼新娘”,正从赤红色的旋涡中诡异地爬出来。
      鬼新娘们膝行于地,姿态扭曲,不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紧接着,她们爬了一半,停住了。
      鬼新娘看向火盆边。
      那里蹲着一只面部畸形枯瘦,眼珠暴突,十分狰狞,正在奋力往纸钱上滴血的干尸老鬼。
      还有,一旁面带微笑擦剑的青衫书生。
      仙人弹剑,声音清脆悦耳,“来了?”
      “那就别走了。”
      “安葬在这里吧。”
      第26章 红白撞煞(11)
      这是剑。
      一柄光华璀璨, 世间绝顶的剑。
      铮、铮铮。
      剑鸣,似金铁,亦空灵。
      裴怀钧的剑尖指地, 缓步徐行,“此剑, 名为‘东华’。”
      “诸恶莫侵,万邪皆斩。”
      幽暗的灵堂, 压不住徘徊的剑啸。
      鬼怪侧耳聆听, 魂魄死而苏醒。
      鬼新娘在地上爬行着, 沙沙、沙沙。
      似要逃,又不知逃往何方。
      自打它们踏入这里, 就被相斥的白煞笼罩,断绝与本体的联系。
      就算死在此处,鬼新娘本尊也一时无法察觉。
      裴怀钧随意扫过, 没发现鬼蜮痕迹, 冷漠而厌倦,“啧,这批鬼仆里, 没有像样的。”
      说罢,剑化明光,一剑断天!
      数十具鬼新娘,刹那间,身首异处。
      剑仙站在残骸中央,青衫大袖翻飞,剑骨似透衣。
      裴怀钧随手将毫无灵异的红盖头扔下,眸光不动,“再来。”
      干尸老鬼脖颈上空空的, 胳膊肘僵硬曲起,颤巍巍地抱着苍老的脑袋,对着黄色纸钱摇晃,开始榨自个所剩不多的血。
      他废了老命,捏着一沓红色纸钱,递过去,嗓音沙哑苍老:“百、百余张……”
      或许有不懂事的新生鬼怪,认不出仙人当面。
      可他死的早,见多识广。对鬼来说,二百年并不久。
      东君补天裂之时,刚好是前朝末年的动乱,鬼怪可比凡人记得清楚多了。
      当东华剑出鞘时,他还能不明白,面前这位,究竟是哪路神佛吗?
      除却那位万鬼噩梦第一名的真仙之外,谁敢以“东华”二字尊号作剑名?
      所以,老鬼刚才直接把头拧下来,倒脖颈里残余的污血,兢兢业业地给仙人造纸钱,可不敢磨洋工。
      不然,待会卸他头的可不是他自己,而是东华剑了。
      就算他如此上道,仙人也没多看一眼,似乎是嫌老鬼丑到眼睛了。
      裴怀钧踏出灵堂,直接将纸钱向天空随手一掷。
      近百张红色纸钱纷飞,凭空自燃。
      漫天飘飞的苍白纸屑,这一瞬,几乎被血色的灰烬污染。
      裴怀钧凝神静听,鬼怪自彼岸的呼啸,正向着此处汇聚。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偌大庭院里,金色圆环布满虚空,鬼新娘再度出现在古宅。
      裴怀钧拭着光亮的剑,映出他冷静的眼,耐心等鬼新娘爬出传送圆环。
      不多时,庭院里就爬满了鬼怪。
      这近百的数量,高矮胖瘦各异、腐烂程度不一,却都在窸窸窣窣的地爬行着,寻找着可以变为同类的目标。
      或许,这些鬼新娘以前也曾都是活生生的人。
      被鬼怪吞噬后,被拘住灵肉,病变入侵,化作了鬼怪的仆从。
      因为活人会被同化为鬼新娘,除了血污喜服与红盖头外,身上会或多或少带有鬼新娘的其他特征。
      裴怀钧提着剑,缓步徐行,分辨着他要寻找的鬼蜮入口。
      他看见,有的鬼新娘上下半身不匹配,枯瘦的手配上一双雪白的足,像肢体的粗暴畸形拼接;
      有些是同一张面孔上,红唇与腐肉相间,像是某种诡谲的红粉骷髅。
      “这些年来,已杀了成百上千个人么?”
      这样的鬼仆,随便一引,就能引来百个。
      可见这些年,死于“鬼新娘”这种灾难的活人,远不止千数。
      只不过,因为人失踪的零散,源头又隐藏在鬼蜮里,幽冥司没能处理,或是根本没发现。
      这个鬼怪横行的年代,人口失踪,实在是太正常了。
      裴怀钧转过身,手腕一旋,眼底透着淡淡的厌恶。
      “鬼怪的本能就是杀人。就算升到了凶、煞,甚至厉级,得到超乎寻常的力量,近人的智慧,只会成为移动的天灾,终究不会成为‘人’。”
      当年的灾劫里,也曾有过无数修士试图抵抗,但更多的人都填了鬼怪的肚腹。
      甚至,还有曾经知名的修士,在灭绝了人性之后,化为彻头彻尾的鬼,将屠戮的刀指向曾经保护的人。
      整个世间,人皆有欲望。鄙薄,贪婪,无知,丑陋。
      鬼亦不例外。
      唯有小衣,他是特殊的存在。
      “铮铮、铮铮铮。”
      青衫书生吟啸徐行,向天穹,曲指弹剑。
      天韵,亦是晓声。
      好似挂剑已久,世间百年,未曾得见此光。
      合该是最陡峭的山崖,最桀骜的孤松,才配作剑光一瞬的鞘;
      最辽阔的山河,最高远的苍穹,才配荡起此剑的余波。
      悬满白幡的凶宅,满地鲜红的喜服,也顿失颜色。
      “本君已经,很久没有拔剑了。”
      裴怀钧似生感慨,“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不记得了。”
      缥缈寒烟之中,潇湘云水之间,或能窥得东君帝踪。
      他曾在洞庭醉倒,手划流水,目送归鸿。
      他也曾布衣青衫,漱石枕流,与桃花流水相伴,曰:“天上不及人间”。
      太阳向九霄跃下,仙人跌坠红尘。
      剑再啸,啸过东方,驱散黑暗,叫醒苍穹。
      他醒复醉,从江海那轮红日里,捞起一柄剑。
      可惜,他平生失亲故,挚爱隔阴阳。
      拍案惊奇的传说,终局都无人再提起。
      成仙又如何,不过孑然一身。
      那些遥远的、一剑惊天下的传说,不过化作庙里的泥胎木塑。
      身边唯有一剑相伴,长生废尽,久伴孤灯。
      何其萧索。
      东君将其封入剑鞘,葬于无字碑下,不见天日。
      “再度见他之日,此剑出鞘之时。”
      两百年隐世的东君,今日神降于此。
      这位走过红尘的书生,拔剑出鞘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时间到了。”
      时至今日,裴怀钧终究再度弹起剑光,金铁交击,“铮铮,铮铮——”
      深深庭院里,无限剑光回旋,衬得黑暗似白昼,杀戮如割草。
      裴怀钧清扫完毕,捡起有异常的红盖头,感知片刻,摇头:“通向另一处鬼蜮。”
      鬼新娘擅长鬼蜮,所以鬼蜮呈现复杂的构造,粗暴的入侵是无用的。
      他要寻到小衣所在的节点,就只能用笨办法。
      一个个杀过去。
      他又讨要纸钱,“再来。”
      老鬼已枯瘦的像是一把骨头。
      被神仙如此胁迫,莫说他没到头七复苏,还被那厉鬼啃去了一半灵异,状态不佳。
      就算是全盛状态,又能怎样呢?
      老鬼递上纸钱。
      “若白煞太弱,被红煞吞噬,无法达成平衡,就不会出现‘红白撞煞’的光景,令人失望。”
      裴怀钧也知,这老鬼的鬼气转衰许久了,他随手挥袖,凭空一指。
      鬼新娘七零八落的尸首凌空飞起,宛若填鸭,塞满了那老鬼枯瘦的嘴、喉管和胃部,扁平凹陷的胸膛愣是鼓胀起一大块。
      像是,在给鸭子填饲料。
      只不过,裴怀钧是在养白煞平衡红煞。这种行事风格,简直邪门的不行。
      老鬼噎的翻白眼,倒地抽搐:“……”
      填、填鬼啦!
      他轻掐手指,游刃有余地估算:“若是把你喂到和鬼新娘差不多,头七那日,应该能势均力敌,替我钳住那鬼新娘。”
      红白煞都是极阴极邪的鬼,想除去一方,少说要码上百条人命。
      裴怀钧却一心想造出“红白撞煞”,心中究竟存着怎样的邪门思路,他不说,谁也不知道。
      “现在,红白煞暂时不能消失。给我吃下去。”他的声音冷冰冰。
      说罢,裴怀钧又嫌老鬼消化太慢,随手划出一剑,竟剖开老鬼的腹腔,再往其膨胀的躯体里,填了十几具鬼怪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