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妈
迟昱站在码头边缘，他面前有一艘货轮，刚被简梁安的人搜索完毕，发现了大量的毒品和即将被贩卖的女人小孩。
那些人被一一解救出来，他仔细地一个个盯着他们的脸去确认，直到最后一个小孩子被抱出来。
云诺没有在里面。
他不敢相信，冲进货轮里把头探进去看，里面空荡荡的，依然没看到云诺的身影。
云诺已经被卖走了。
已经被卖走了啊……
被走私到国外贩卖的人口，一般都是被卖掉器官，或者被送进一些赌场里面遭受非人的折磨，以出卖肉体来活命，还有一种可能是被人买到农村里来当孩子或老婆。
迟昱抿了抿唇，有些无助地看向那群面带惊恐的女人和小孩。
绝望快要把他整个人融化，他彻底疯狂了，在货舱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翻找，把所有能容得下人的地方都要打开看一看，翻一翻。
“云诺就在里面……快找，快找。”他的样子看上去都有些神智不清了，恍惚几秒后又猛地朝站在船舱外的人们吼，“你们都进来找人啊！我让你们找！给我找！”
“迟昱！”货舱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简梁安将他从里面拖出来，“你冷静点！”
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他拉回码头上，指了两个健壮的保镖过来把他摁住，皱着眉露出凌厉的神色，“把迟昱给我看好了！”
迟昱被压制着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他缓慢往下蹲在货轮的案板上，整个人无力极了。
他还是晚来了一步。
“我……”迟昱头一次哭得这么狼狈，眼泪溢满他通红的眼眶，争先夺后地流出来，“我以为……我要找到她了……”
云诺丢了…真的丢了。
他此刻难受得快要死掉，根本不敢想象云诺现在正在遭受些什么，他那么疼爱的宝贝，被人运到这样脏乱的船舱里，去到一个无法呼喊救命的地方……
迟昱的心跟剜了千百次刀一样痛苦，快要呼不上来气。
“小迟总！这是他们的老板。”说话的是迟棯那边带来的人手，正押着个满面灰土的男人过来了。
“求求、求求各位把我放了，我什么都说……求你们放过我一马！”
码头老板被压制着，此刻看他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嚣张，正仰着脸向他们求饶呢。
迟昱半蹲在地上，眼睛还是红的。
他扭过头看见来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起身，走上前一步掏过旁边手下的手枪，一只手往上一推，上了膛的手枪抵在赌场老板的太阳穴。
简梁安掏出云诺的照片摆在他面前。
“今早，这个叫云诺的女孩，穿着睡衣，身高160，被你们卖到哪去了。”
“哎哟……我、我怎么记得到……”码头老板被手枪这么一指，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浑身跟抖筛子一样，“这这、早上那么多人被运走，我也…也记不清啊……”
“你，”迟昱掀着淡薄的眼皮，呼吸却很急促，他眉眼里充满了不耐，“别让我再问第二次。”
他往前用了力，枪口在人的皮肉上抵得更死了。
“我想想……我一定能想起来……”码头老板被迟昱抵着跪在地上求饶，惊恐的表情在他脸上表现得过分浮夸了。
“她今天早上被两个男的绑过来，一个穿着黑色背心，一个灰色衬衫，开着一辆黑色越野，车牌号是淮·f2c692。”
迟昱淡淡陈述着，手心的汗却越来越多，他快要拿不住手枪了。
“越野…黑色背心……越野……”
码头老板重复着他说的话，几秒后张大了嘴，“是辉哥！哎哟我想起来了，是辉哥啊！辉哥！”
“他、他跟黑猫咪把那女孩送y国的农村里去了，说是……有个老头在他们赌场那买了老婆。”
被老头买去当老婆……
行，行。
迟昱微张着嘴，全身的细胞都麻木了，他把手枪从他的太阳穴移开，扔给了简梁安旁边的手下。
“通知下去，马上出发去y国，先给司机打电话，我们要去一个最近的停机坪。”
他吩咐着，一刻不敢停歇。
晚一分钟，云诺就多一分危险。
码头老板见枪口终于从脑袋上移走，大口呼吸着，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整个人都歇了一口气。
“哎哟各位哥，小的真的不知道你们是大人物，你们放心……放心！咱以后绝对不会再干出这么蠢的事儿！”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对他们发誓，看上去像极了一条忠诚的狗。
“呵。”
迟昱讽刺地看着他，看了一眼另一边正在等待被救援的女人小孩们。
因为他是迟棯的儿子，他拥有这样一层身份才有了在这个世界的许多特权。
那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被贩卖、杀害、强暴，毫无人的尊严。
他们天生就应该被人这样残忍的对待吗？
迟昱继续盯着他。
虽然他不爱多管闲事，不过既然此时他有特权……
“杀了。”
他冷冷落下一句，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啊、啊……”码头老板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张着嘴还没说出来话，便被一枪崩了头。
血液混着脑浆迸了出来，他的脑袋被打掉了半个，红的白的糊糊脏了一地，场面极其恶心。
无人在意他的惨状，简梁安让人把尸体丢进了海里，还嫌弃地拍了拍手。
“迟昱。”
成熟的女声响起，是迟棯。
她同样也是一夜没睡，奔波了一个晚上，此刻脸上疲态不浅。
幸好在y国的下属及时发现了云诺最新的行踪，她来找到迟昱回合，现在要跟他一起出发去救人。
“已经查到了，人在y国的高平省，那边的监控人员发现了云诺的和另外两个男人的踪迹，驾驶的车辆也在跟踪中。”
她走上前替迟昱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领，“但具体是哪个地方，还需要问一下当地的对接人员，总之，我们先去。”
“小迟总，已经安排好了……”简梁安跟了上来，似乎是跑得太急，他大口呼吸着，抹着头上的汗。
抬头才看到一旁的迟棯，严肃冷厉的脸突然闯进视线，他愣了一瞬，“小姐…您也来了……”
迟棯瞥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只冷笑了一声。
简梁安低头站着，没有再说话。
“挺好，离了我这么多年都没见到过人，没想到跟我儿子结起伴来了。”
迟昱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低眉顺眼的样子，他只知道简梁安是迟棯年轻时的心理医生，两人似乎还有过一段风花雪月情。
但自从迟昱出生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生疏，后来迟棯一个人定居在了m国，两人也只剩下工作上的交流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我已经通知下去了，马上有人来接我们，飞行时间大概五个小时这样子。”
简梁安先开口了，他抬起头，但眼神始终乱飘着，“我再去问一下y国那边的跟踪进度，把人手都安排好……我先下去了。”
他没再多说便走了，留下迟棯和迟昱两个人，他们还要等司机来接他们去停机坪。
母子俩的气氛总是容易尴尬，迟棯的目光移向远处。
“……先走吧。”
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跟儿子亲近聊聊天也总觉得有些奇怪，索性加快了步子往前走，迟昱在后面跟着。
“妈。”
迟棯停住了，她回过头望向他。
“你喊我什么？”
迟昱目光有些闪烁，他走到她旁边。
“……妈，谢谢你。”
……
云诺昏昏沉沉地醒来，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撑着手臂，吃力地坐起来，看到这里依然是那个装满了干草和煤炭的房间，旁边有一碗像是潲水一样的糊汤，浑浊还发着酸，看上去是变质了。
是那个阿壮放的，他大概怕她饿死掉，留了些吃剩的东西胡乱搅在一起，也没管多脏，扔在地上等着她醒过来自己吃。
云诺有些怔神。
刚醒的时候，她以为还在迟昱身边躺着呢。
她是被阿壮打晕过去的，当时她跑出里门，才发现里门连着的是阿壮家里的空房间，里面连能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根本没有出口能让她出去。
等恼怒的阿壮追上来，边咒骂着边抬腿把她往墙上踹，像一头狂躁的野牛，极其认真地教训着自己刚买来的老婆。
可云诺的身体本就已经过分虚弱，她整整两天没进过食，再也受不了摧残，被阿壮踹到在墙角后，脑袋晃了个空白，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后来，她什么也记不到了。
“呃……”
云诺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身上被打出来的伤口痛得太强烈，像是有火针扎在肉里烧。
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爬到那碗糊汤前，没有犹豫地便往嘴里咽。
她不知道她晕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现在要想活命就必须得进食。
不知道混了些什么东西的糊汤，味道早就已经变质发酸，还有一股恶心的腥味，云诺硬生生捱着胃酸在肚子里翻涌，咽得大口。
“咕咚…咕咚……”云诺一口气全吃完了，肚子终于有了些饱腹感。
身体也比刚醒来时好多了，有了些力气，这是件好事。
她坐在地上，用手随便擦了擦嘴巴，正在思考着如何逃离这个鬼地方。
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应该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