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在想什么。”蒋鸷本想去牵戚缈的手,看到对方除脑袋以外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能放弃,“饿不饿,储物箱里有吃的。”
戚缈没吃晚饭,背着人在雨里走了好久,现在却没半点饥饿感。
他摇头,眼神发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进了雨水,好像都算不清数字:“你刚刚说你亏损过多少?”
蒋鸷掠了他一眼,说:“八位数。”
“……”
戚缈心情复杂地咽了咽口水。
“我突然想起,以前你提过让我当你的私人保险箱。”戚缈嗓音发虚,极少向人提要求,没什么底气。
担心蒋鸷没这回事,他补充道:“逛超市那次。”
“记得。”蒋鸷道,“你说这是恋人才能踏入的界线。”
“那我们现在是恋人吗?”
蒋鸷深吸一口气,问:“你会在别人的车上脱裤子吗。”
“不会。”
过了半分钟,戚缈从毛毯里伸出手,轻轻碰了下蒋鸷在楼下牵他的那只手:“那以后可以让我管账吗?”
第56章
抵达北蚺山时,雨已经彻底停了,车窗外侧的水痕被山风拂得一干二净,晚空悬星,空气清爽得仿佛今日不曾降雨。
除了身上的衬衫,戚缈其余的衣物全落在车上,他被蒋鸷一手勾后腰一手托辟谷就抱进了屋,抵在门厅的墙上亲了亲,互相蹭着鼻梁也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我能站着。”戚缈歪头看着蒋鸷,不想让对方以为他只是淋个雨就耗尽气力。
蒋鸷毫无放手的打算,追着戚缈的唇又碰了碰,托抱着往楼上去:“地板太凉。”
戚缈怀疑蒋鸷在这幢别墅里没有固定的睡房,随机推开哪扇门就在哪一间睡下,他记得这个卧室和上次的不一样,大床紧挨环景落地窗,如若明早无雨,也许睁眼就能欣赏红日升起。
很快戚缈就打消这美好遐思,差点忘记自己与蒋鸷同床时被惯得不愿早醒。
今晚蒋鸷要他要得特别狠,不过都在戚缈的接受范围内,大约是因为他疼痛阈很高,蒋鸷的力道对他而言是舒爽远超于痛楚的,他自己都没留意这次湿得比前几次都厉害,叫声也更黏。
偶尔脑海里闪过纪望秋对秦那谁的形容,戚缈就追着蒋鸷的眼睛看,房间里没开灯,全靠月光让他看清蒋鸷的脸庞,可即使是在室内亮度那么低的情况下,他还是从蒋鸷的眼神中读到炽烈和渴求。
与平常在非独处场合时的沉着淡然截然相反。
戚缈心想,不是人人都会打败仗,他信自己,也信蒋鸷。
结束后戚缈趴在蒋鸷怀里喘息,他枕着蒋鸷的肩,眼前是随蒋鸷的呼吸而轻微起伏的喉结,在他的视角中像一座山丘,窗外的圆月缀在山丘上。
“你妈妈……今天喊你什么?”当时灵堂里太吵,戚缈又处于思绪混乱状态,没听得清,“好像不是喊的名字。”
“falcon.”蒋鸷的右手覆在戚缈后颈,习惯性地轻抚,“希望我像猎鹰,保持敏锐性和高追求,威猛又富有统治力。”
“falcon,”戚缈重复道,指尖滑过那座山丘,忍不住凑过去代替月亮印上吻,“好符合你的个性,感觉你应该是随了你妈妈,她气场很强大。”
“她一开始不这样。”蒋鸷说,“她从小爱画画,抱一个画册能一整天不跟人交流,人很文静。”
“真的吗?”戚缈回想白天蒋为萤一袭红裙与纪明越对峙的模样,身材娇小却完全不落下风,看得满座宾朋一愣一愣,“她说话有逻辑有力量,像混惯了大场面,纪明越光会急赤白脸,完全被她压着打。”
“混?”蒋鸷咂摸了下,“也不排除受我外公的影响。”
“我外公年轻时在港岛那边混,后来那边成立了廉政公署,他才回来大陆发展,利用自己的资源和经验进行转型,投身商界发展新兴产业,今天到场的那几个行桨的元老就是一路跟着我外公打拼的。”
“他跟外婆快四十才有了我妈,老来得女,什么都纵着,从不强求她走什么路,我妈只爱画画阅读,压根对经商提不起兴趣,我外公都要愁死了,行桨那么大的企业,以后不知要扔给谁来管,又不想逼迫她。”
戚缈本来有些犯困,此刻听得入神:“后来纪向桐出现了……”
“对。”蒋鸷捂热了戚缈的后颈,掌心覆在上面,“读大学的时候是他追的我妈,除了穷,他确实有外貌和能力的资本,也很会哄人,我外公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碍不住我妈喜欢。”
“直到婚后十几年,她都没否认过自己的选择,那时候纪向桐已经在公司里坐到很高的位置了,虽然一心扑在事业上,但作为丈夫的角色,该做的事一件没少。”所以深居简出的蒋为萤才会那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目睹纪向桐东窗事发形象颠覆才会那样措手不及,“没想到一切发展还是脱离正轨变得落俗。”
同为受害者,戚缈听得心尖直颤,是共情了的气愤和难过,他又不会骂人,嘴笨得只能从纪望秋的词典库里借鉴:“纪向桐是个狗屎。”
“是,我小时候也在我妈面前这么骂他。”蒋鸷说,“发生婚变那年,我外公已经不在世了,当初跟他一起打拼的那批人也早就退出了行桨,我妈在公司里是说不上话的,除了爽快离婚,她找不到任何方式去保全自己。”
说到这里,蒋鸷静了静,叹了口气:“她离开家的那晚,白昙市下了场很大的雨,我刚研学完被司机接回来,客厅还没进就追着她跑了出去,那时候我的伞被压在行李袋最底下,情急追她,腾不出空掏出来,等追上她时,她已经被雨淋透了。”
所以后来才执着于把伞带在身边,人人都说他留个学深受英国海洋性气候的毒害,其实他只是没忘记过当年始料未及的雨天。
透过环景落地窗朝外望,降过雨的夜空呈现出一种很深沉而无杂质的墨蓝,即使没有焰火盛放也足够壮观。戚缈从蒋鸷身上挪到一旁仰躺着欣赏,说:“闭门晚宴那天你带我兜风,遇到纪明越停车的那幢别墅是不是——”
“是。”蒋鸷证实他的猜测,“他和纪望秋的亲妈,被纪向桐关在那里三十年。”
“纪明越怎么不带她离开那里?”
“她精神失常了。”蒋鸷说,“就算不待在那个房子,也得被关在别的地方,没有区别。”
甄杏成为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并不是自愿,原本前途敞亮的人落得这个结局,天地辽阔,却有人终其一生都望不见。
戚缈收回眼,问:“是因为被囚禁吗?”
蒋鸷像是睡着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戚缈扭过头去,才发现对方正安静地注视着他,目光相撞间,才答:“嗯。”
他不打算让戚缈知晓,甄杏的精神失常实际与纪临冬的遇难有关。
虽然这桩桩件件都与戚缈毫无关系,但他自私,绝不让戚缈为过去的烂事睡不好觉。
戚缈却误会蒋鸷短暂的沉默是因为不想再提及甄杏这个人,即便她是无辜的。
终止探究,戚缈坐起身,向蒋鸷伸出手:“可以抱我去洗澡吗?”
又上瘾似的喊道:“falcon.”
以往戚缈是特别倔强固执的,哪怕被弄得腿软也必须自己走进浴室,不知道在自我证明些什么。
今天很反常,蒋鸷就像进屋时那样抱起他,问:“刚才腿缠那么紧,力气花光了吗。”
戚缈没有坦言这是他需要蒋鸷的证明,只把脑袋搭在对方肩膀:“没有鞋子,你不是不让我光脚踩地板嘛。”
今晚在雨中被人依靠了好几公里,现在总算可以轮到他依山而眠。
手机落在车里没带上来,戚缈本以为第二天会睡过头,没料到一夜无梦后醒转,房间里依旧幽暗如昨,但窗外的远山天际隐有泛白迹象。
和缓的心跳一下子急促起来,戚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竭力克制才没猛然坐起,小心地从蒋鸷的臂弯里轻挣出来,顾不上被子从肩头滑落,有些贪婪地凑到窗玻璃前。
蒋鸷和戚缈一样属于眠浅的人,怀里的温度一抽离,他就醒了,掀眼便看到戚缈引颈望向遥远山头的一小抹天光,毫无防备将整片后背暴露于他眼前,室内的暗淡遮不住腰际的掐痕。
尾椎往下,堆叠的被子挡掉了隐秘的深沟,蒋鸷正要伸手把人捞回来,戚缈就察觉了他的动静,回过头双眼明亮地看着他:“我好像要看到日出了!”
天光那么远,却好似已经洒落戚缈眸心。
蒋鸷就坐起来挪过去,代替被子覆在戚缈的后背,嗓音是早起的慵懒:“还没那么早,再等几分钟。”
“你查过时间了吗?”
“不然挑这个房间做什么。”
“做……”戚缈后知后觉醒悟,笑起来,“哦。”
“哦什么。”
戚缈假装听不懂他似是而非的耍弄,脊梁卸力陷进蒋鸷怀中,说:“你给我的难题,我已经解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