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索宥桉一个接着一个地处理电话里的那些事,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的他强压着情绪,让自己表现得冷静。
“把新闻先压下来。”
“我在赶去医院的路上。”
“让内部员工不要私下讨论。”
“警方那边有什么消息?”
……
索宥桉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爆炸了,可最让他担忧的并不是公司,而是他生死未卜的爸。
那是他唯一的至亲。
汤秽顶着大雪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特奇怪。
屋里电视开着,在播放索宥桉爱看的《喜羊羊》。
地上乱糟糟的,瓜子和瓜子皮混在了一起。
索宥桉不在,他的羽绒服也不在。
不过轮椅还摆在厨房那边,估计是去老杨那边玩了。
汤秽找毛巾擦了擦头发,使劲儿搓了搓冻得有些僵了的脸。
他又买了点水果,还买了好吃的烤地瓜。
汤秽怕烤地瓜凉了,放在炕上最热乎的地方,又用棉被给盖住了,等会儿索宥桉回来就能吃。
之后他开始收拾屋子,关了电视,仔仔细细把地上的瓜子和瓜子皮分出来,扫了地,擦了桌子和柜子。
明天就是除夕了,今天下大雪,还挺应景的。
汤秽忙活完,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开始准备做饭。
淘米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一般这个时候,老杨跟楚商羽早就过来了。
他端着淘米的盆走到屋门口,歪着脖子往隔壁院子看。
没什么动静。
那几人干嘛呢?
汤秽觉得可能人家有事,自己也不好去打扰,他把饭做上,又开始摘菜,准备今天炖个鸡给他们吃。
最后鸡也炖上了,土豆都下锅了,外面还是没动静。
汤秽莫名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隔壁去了。
老杨租的那个房子,大门敞开着,那辆看着很高级的黑色轿车不在院子里。
汤秽心里突然就“咯噔”一下,看着那空旷的院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是他又对自己说:他们可能出去玩了。都说了会留下和俺过年,今天都二十九了,肯定不会走的。
他踩着雪,朝着屋里走去。
就算走,也肯定会和俺说一声。
心里这么想着,可汤秽每往前一步,心都好像往下沉一寸。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有一种自己被落下了的感觉。
不能。
他在推开门的时候还在自我安慰: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走了的。
可是,屋里没有人。
汤秽站在安静的屋子里,有一种冷风过境的感觉。
“俺炖了鸡。”汤秽站在无人的房子里,轻声说,“你们过来吃饭吧。”
第46章
炖的鸡肉香味已经飘到了这边,然而两栋房子,只有汤秽一个人。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香味变成糊味,他猛地惊醒一样,转身往自己家跑去。
好好的炖鸡糊了,紧紧地粘在锅上。
汤秽拿着锅铲使劲儿地铲下来,把糊掉的鸡肉跟土豆小心翼翼地放进盆里。
然后他没吃饭,拿着钢丝球用力地刷锅,像是恨不得把糊住的地方擦出个窟窿来。
收拾完,他累的一身汗。
洗手,盛饭,自己端着饭碗开吃。
菜有点凉了,拌着胡巴味,可惜了好好的农村小笨鸡。
汤秽吃了两大碗饭,菜也没少吃,撑得他放下筷子的时候靠在椅背上开始昏昏欲睡。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他突然想起买回来的水果还没收拾,虽然困但还是起身,把那些水果分门别类地放好了。
都弄好后,他洗了两个苹果,又拿了两个橘子两个香蕉,找出盘子摆好,端进小屋,放在了王叔王婶儿的遗像前。
“要过年了。”汤秽站在他们黑白照片前面,带着微笑说,“俺今天去得赶巧,买着了便宜还甜的苹果橘子。俺买了不老少呢,叔婶儿,你俩多吃点。”
他说完,立在那里久久没离开。
索宥桉几乎打了一路的电话,他从来没这么焦头烂额过。
公司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懂,很多高层他也不熟悉。
但这种时候,尤其年关将至,索崇山受伤的事情势必会对多方造成影响。
他不懂,也不感兴趣,可是不可以不管。
旁边楚商羽也在帮忙周旋,他比索宥桉对商业上的事情上心一点,也经常跟着他爸妈出去应酬,多方努力下算是把新闻给压下来了。
外部危机暂时缓解,索宥桉又往索崇山助理那儿打电话,询问现在他爸的情况。
“索总还在抢救中,他们院长亲自抢救呢。”这个助理是去年刚来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他冲进办公室看见满地血的时候,差点自己先下得厥过去。
“行,我知道了。”索宥桉感觉到自己手都在抖,“我差不多还有三个小时到,你那边有什么事随时向我汇报。”
挂断电话,索宥桉发现自己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老杨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想安慰,但放弃了。
这种时候语言是苍白的,什么安慰的话都起不了作用。
“我妈已经过去了。”楚商羽说,“她在那儿,你就放心吧。”
索宥桉点了点头。
“成赫名也往回赶了,差不多还有半小时落地,他会先回公司稳定局面。”
索宥桉“嗯”了一声。
楚商羽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再多嘴,只是说了句:“肯定会没事。”
车里重归安静,索宥桉出神地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象很美他却无心欣赏。
这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楚商羽在网上看到了一篇有关“山徽集团老总被刺内幕大揭秘”的文章,这篇文章阅读量已经破二十万,转发已经上万。
“妈的,怎么还有漏网之鱼!”楚商羽要打电话找人撤了这篇文章,但被索宥桉制止了。
“传播已经这么广了,这个时候撤掉别人只会觉得里面有猫腻,那些泼给我们的脏水就擦不干净了。”索宥桉说,“留着吧,我们秋后算账。”
三个小时的车程十分煎熬,那篇文章发出之后,索宥桉这边又开始电话不断,各路人马,心怀鬼胎,那些问候中到底有几分真心,索宥桉实在不知道。
这一路,漫长到他觉得自己走了一辈子。
当车停到医院门口,他才猛然意识到这里并没有下雪。
他们从漫天大雪中飞驰出来,来到了一个温度不高但晴空万里的城市。
索宥桉还打着石膏,不方便,老杨把后备箱的轮椅拿出来,楚商羽扶着他坐好。
护士已经等在外面,带着他们往楼上的抢救室去。
17楼的抢救室门外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楚商羽的妈妈,索崇山的亲姐姐,一个是索崇山的助理,还有一个是公司副总。
“家属来了吗?”
说来也巧,索宥桉刚到,抢救室的门就打开了。
“这儿!”索宥桉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是他儿子。”
医生跟后面的护士交待了一句,护士拿了份病危通知单过来。
索宥桉愣住了。
“索总失血过多,我们还在极力抢救,但血库存血不足,已经在想办法了。”
索宥桉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医生明明就在眼前,可声音却好像是从很远的山谷传来的。
“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做不好。”索宥桉说,“这个心理准备我做不好。”
他突然之间好像被拉回了几年前,他妈妈去世前。
当时那个医生也是说“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可这种心理准备怎么可能做得好?这是人一辈子也无法坦然面对的。
“我们可以想办法。”索宥桉说,“需要我做什么?没有血了是吗?我的……我的血不行是吧?直系亲属不能用是吧?”
“我来我来,我跟索总是同血型。”老杨直接上前,撸起了袖子。
索宥桉转过头去看到老杨,忍了一路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没事儿,索总肯定没事的。”老杨拍了拍索宥桉的肩膀,叮嘱楚商羽照顾好他,自己跟着护士抽血去了。
“我去发动一下员工,看看有没有人跟索总是同血型。”副总说完,去走廊尽头打电话了。
“我问问我同学朋友。”助理也掏出了手机,“索总血型不算太少见,肯定能有办法的。”
“谢谢。”索宥桉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
楚商羽他妈走过来,搂着他肩膀:“大姑在这儿呢,没事啊。”
索宥桉靠在她肩上哭了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特别不孝顺,二十几年来我行我素,从不听话,出去胡闹还搞什么“卖身葬父”的戏码。
这简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