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乱我道心 第10节
让江岑溪颇为留意的是她肩头落着一只肥硕的猫头鹰,眼睛睁得溜圆,意识到什么后转头看向江岑溪,竟然也在打量她。
猫头鹰在民间多被视为不祥,这人居然随身带着,显然是将猫头鹰当成了自己的宠物。
她自己浑身破烂,却将猫头鹰喂养得肚子鼓溜溜的。
女子斜背着的布袋子,里面似乎放着不少东西,鼓鼓囊囊的。
难得漏出来些许的捉妖绳一端,让江岑溪认出了她的身份——捉妖师。
捉妖师也注意到了江岑溪,见到她之后立即变为了不屑的神色,和李承瑞最初见到她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在外界道士的名声已经这般臭了?
捉妖师看到她都要鄙夷一番。
刚巧此时有人寻到了客栈的门口,见到江岑溪等人当即认了出来,问道:“在鱼凫村解决了妖邪的可是诸位?你们来了可太好了,我的家中有妖鬼作乱,还请几位帮忙处理一二。”
那人说话时已经有了哭腔,说着便要跪拜请求。
独孤贺赶紧扶着此人起身,询问:“不知是怎样的事情?可有上报?”
“上报了,只是前些日子才上报,不知有没有入你们的卷宗。”
“你且说说。”独孤贺说着就要展开卷宗查看。
此时捉妖师要的酒肉已经被送到了她面前,她却没有留在大堂里食用,而是拎着往楼上客房走,同时嘲讽:“找狗道士处理妖鬼,还不如去请一个掏粪的,将你院落里的粪坑掏一掏,说不定院落干净了,你的家宅也安宁了。”
江岑溪一直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此刻也是如此:“没想到你模样邋遢,说话更是污秽不堪。”
捉妖师听到她的话也不气,反而轻笑了一声:“唉,没真本事就别在此地到处乱走,小心真遇上难以应对的妖鬼,过来求我协助我可不会出手的。”
“无妨,你若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倒是可以上报,到时我会慷慨相助的。”
见江岑溪牙尖嘴利得很,那捉妖师被逗得大笑:“行啊!期待我们再次见面。”
说完挥挥手便上楼离开了。
“好生无礼!”独孤贺恨道。
“她应该有些门道,那猫头鹰开灵智了,我不在时你们几个离她远些。”
独孤贺这才缓过神来,谨慎地回答:“是。”
“我倒是很想问问,现如今外界对我们道家都这般嫌恶吗?道士名声臭和你有没有关系?”江岑溪终于问了出来。
独孤贺霎时有些心虚,回答的声音很是微弱:“应该……没有吧。”
江岑溪不再问独孤贺,而是看向李承瑞,李承瑞坦然回答:“嗯,名声很臭,也的确间接和他有关系。”
独孤贺笑容更加凄苦了,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第9章
江岑溪对李承瑞勾了勾手指,李承瑞当即到了她的身边。
独孤贺则被她留下询问来人家中乱事的具体情况。
独孤贺似乎很相信李承瑞的为人,见小师祖叫李承瑞单独询问也不过多担心,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
如今的李承瑞被执念干扰,凡事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模样正直到偶尔让人尴尬,此时却又很有用处。
再加上他们出门在外,不敢拿出五岳真形镜吓人,只能是被控制的李承瑞来回答问题,他也不会因为独孤贺帮助了他们而说假话。
他们两个人出了客栈,到对面欢喜庄周围查看。
二人的身形相差极大,李承瑞有着武人精壮体魄,身量高,肩膀极宽,偏在盔甲之下还能看出他的腰似乎是偏窄。
江岑溪站在他的身侧,更显得身材单薄,宽大的衣袍被风吹拂着犹如展开的旗帜。
江岑溪的目光始终落在店铺上,耳朵却在听李承瑞的回答。
李承瑞说话不急不缓:“张天师成名时先帝便想召其为国师,可惜张天师多次拒绝,这几乎成了先帝的执念。后来圣人寻来了独孤国师简直欣喜若狂,仿佛完成了父亲的遗愿,自然委以重用。
“加上独孤国师最开始的几年的确做了几件大事,得到了圣人的信赖。
“为此,圣人在长安城周围又建了三处道观,很有大兴道教的意思,道士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以至于民间的道士越来越多。道士多了鱼龙混杂,里面自然充斥了不少骗子,又遇上了这几年的怪事极多,骗子们以此赚了不少黑心钱,可又没真正地解决问题,久而久之,道家的名声在民间越来越差。
“在九天斋后,民间连独孤国师也一同质疑起来。也是近来大家的情绪皆被影响,明明没有战争和疫病,还是民不聊生的状态。”
江岑溪听完面容跟着沉重起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也难怪她跟着独孤贺去平乱时,总是会遭遇白眼,还有村民干脆赶人,说着:“早就被你们骗穷了,没钱了,赶紧走吧。”
是独孤贺跟他们解释不需要银钱,他们是朝廷派来平乱的,村民才死马当成活马医一般让他们进村,跟他们讲述村子里的事情。
李承瑞目光扫过江岑溪的表情,在此刻柔声补充:“这倒也不怪国师,他在宫中无功无过,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还能安慰圣人。”
江岑溪算是听懂了他的安慰:“看来我的徒孙在宫里充当了一个定心丸的作用,能安抚圣人的情绪。”
“差不多。”
江岑溪则是转移了话题:“我瞧着店铺没什么门道,甚至没专门看过风水,并没有选择有风水讲究的地方。店铺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息,普通商铺罢了,我们去看看这家人有什么事再处理你的事情。”
“好。”李承瑞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朝客栈走。
江岑溪侧脸去看李承瑞,见李承瑞的耳尖动了动,轻声道:“那个捉妖师在二楼偷看我们呢。”
李承瑞也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回答:“嗯,不过也只是看,似乎是想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估计是很久没见过你这么自信嚣张的道士了。”
“啧。”江岑溪又是一阵不悦,道家混入杂鱼这件事,她估计也要顺手治理了。
此时,独孤贺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见江岑溪他们二人回来,当即首先上马,同时对江岑溪介绍道:“这件事是最近发生的,的确没能上我手上的卷宗,不过还是先处理比较好,毕竟已经出了两条人命。”
江岑溪语气严肃起来:“还闹出人命了?”
他们刚刚着手平乱之事,之前处理的问题大多是人发疯、死了牲口,或者夜里有妖鬼啼哭,闹出人命的还是第一起。
独孤贺将来人的话总结了一番后详细介绍:“嗯,想来和蛟、蜃有关。来人乃是一鱼塘的塘主,大约两个月前他拓展了产业,租赁了一处偏僻地方,发觉一处深潭中的鱼甚是肥硕,起初欣喜若狂,也因这一处深潭赚了一笔。
“可在一个月前,负责捞鱼的老伯竟坠入了深潭中,塘主还当是意外,派人去捞,甚至潜入了较深的深度,依旧没能看到尸身。三日后尸骨才漂上来,那时已经只剩骨架,只有被啃咬得不
成样子的碎肉还挂在骨架上。
“塘主意识到潭底恐怕有怪物,自然不敢再让人靠近,还赔了老伯家里一笔银钱,之后便封了此地,不让旁人靠近。
“却在六天前,又有人在深潭附近消失了。那人听说是林中采摘蘑菇和草药的,只是路过此处,甚至距离深潭有着三丈多的距离,没有靠近深潭,便被拖进了深潭里,附近的土地能够清晰地看到拖拽的痕迹。
“发现潭底的东西居然能出来,塘主更加惧怕,都没敢再让人去看看有没有尸骨,便上报了此事。听说我们在别的村子真的降妖除魔了,那个村子的人特意来告诉塘主,塘主则是立即来跟我们求助,怕再闹出人命来。”
“还出来了?!”江岑溪算是理解,为什么独孤贺会决定立即处理此事了,紧接着又是一阵疑惑,“它是不是成长得有些太快了?”
“没错,徒孙也觉得很是蹊跷。”
“你去县衙调查,附近还有没有此类失踪的事情,它究竟吃了几个人也是判断其实力的依据。”江岑溪立即决断道。
独孤贺年纪大,不适合骑马疾行,去县衙调查这种事情比较适合他。
“好。”独孤贺很是听话,立即行动。
在后面跟着的李承瑞,以及载着塘主的莫辛凡听到了描述,也是一脸的严肃。
塘主指路,他们三人带着塘主快马加鞭去往深潭处。
*
走进丛林,朝着深潭而去的途中起了薄薄的雾气。
马蹄踏过雾浪快速行进,走进越发幽暗的林中,也亏得塘主胆子够大,居然敢来这种地界打鱼。
林中树木极高,随处可见两人合抱才能抱住树干的巨树,藤蔓蜿蜒,还有古怪鸟类的啼鸣,像是一种通风报信。
江岑溪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竟然轻叹出声:“这林子要是在北方,遇到个仙儿讨封都不奇怪……”
莫辛凡不解她话语里的含义,还在一旁问道:“这地方还能有仙儿?如果是仙儿的话我们除吗?”
“最好是讲道理。”江岑溪也不是谁都去招惹的人。
“对方不讲道理呢?”
江岑溪回答得直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哦……”
他们四个人终于到了深潭附近,并未靠近潭边便停下,塘主紧张兮兮地提醒道:“不能再靠近了,不然会被拖进去的!”
显然被吓得不轻。
江岑溪身法利索地下了马,毫不惧怕地朝前走,询问:“拖痕在哪里?”
塘主不敢跟着靠近,战战兢兢地说道:“您再朝前走五十步左右,即可看到。”
“好。”
江岑溪朝前行去,寻找拖痕,听到了身边有脚步声,侧过头看到李承瑞跟在她身边,并且拔出了腰间的横刀,随时警惕着,充当了一个护卫的角色。
她随口说道:“你留在那边即可,不必冒险跟在我身边。”
“我的责任便是保护你。”李承瑞说得坦荡,瞧他说得这般顺当自然,应当是李承瑞本身便是会保护她的人,而非被执念控制。
江岑溪并未执着赶人,而是寻找拖痕,终于在塘主指的位置找到了痕迹。
李承瑞也有此类经验,看了后道:“从这里可以看出,此人在被拖拽的初期有着明显的挣扎的痕迹,曾经握住过这里的植物,还拽下了一些杂草。”
江岑溪又朝前走了几步,道:“嗯,大致到这里便放弃挣扎了,附近却没有血迹,说明这水妖有让其昏厥的手段,要么是什么毒素,要么是有很多爪子,身体能够缠绕,捆住了这个人,让他无法挣扎。”
“很多爪子?”李承瑞有些诧异,他显然还没见过奇怪的妖,“长得巨大的虫子?蜘蛛那样?”
“应该挺胖的,而且黏腻腻的。”江岑溪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帕子,捏起地面上沾着的奇怪黏液看了看。
李承瑞看得一阵嫌恶:“好臭。”
“常年在水里泡着的,有什么是味道很好的?”
江岑溪说着用帕子包住黏液,最后将帕子放进了腰间一个竹筒里。
随后她朝着深潭走过去。
李承瑞立即跟上她,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怕她突然被什么怪物拖拽了,他来不及阻拦。
可能是怕不符合规矩,他只捏住了袖角,那该死的兰花指又翘得很是招摇。
江岑溪并未在意他,而是走到了潭边朝下看,似乎想要观察深潭里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