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翟润生说的好听,其实他根本没打算去。
林长宴本欲继续向前走,同时闲扯几句,将他打发开,但听到他这样解释,不免好奇道:“此时灾民遍布,这难道不是最为紧要之事?翟大人在忙些什么?”
翟润生虽低了头,但气势仍然不减:“不过是太子爷交代之事,无需挂齿。”
林长宴上下打量了他,冷笑一声。
说太子爷之事“无需挂齿”,可还是一整天都在忙活,不曾见他用半点心思在赈灾一事上。
今日林长宴一瞧河西,原本丰饶富庶的西北之地,如今十户尚存之术不足四,有六成的居民都流离失所,河西西北边更是严重,连树皮都没有了,许多人易子而食,惨不忍睹。
想到翟润生为了一己私欲为难戏班,公报私仇,林长宴对他的印象更加不堪。
“翟大人若无旁的事,便先行退下吧,今日也算是见过了。”林长宴冷冷地说道:“时间还不算晚,可以继续回府衙去处理太子爷之事。”
翟润生怎会听不出话中的嘲讽之意,但他并不在意,他本就是太子之人,当然不怕林长宴说什么。
“翟某告退。”说完这句话,他缓缓后退,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长宴不动声色地看着翟润生远去,这才迈进门中,孙洪急急跟着,口中止不住的关心:“王爷一路辛苦,今日又马不停蹄地去赈灾,着实辛苦了,老奴叫人备好了热水,您好好洗一洗,抓紧时间用膳休息吧。”
林长宴却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边如何了?”
“回王爷。”孙洪这次马上猜到了林长宴的用意:“云华姑娘派人传话来了,说王妃一切都好。”
“燕岭没把她怎么样吧?”林长宴忽然停下脚步,静等着孙洪回答。
孙洪慌得弯了腰:“云华姑娘的原话是,王妃已经想办法将燕岭拿捏住了,轻易不敢对她动手。”
“可是。”孙洪一表现出迟疑,便看到林长宴警觉的双眸马上扫射而来,他不再敢拖延,而是继续快速将燕岭要暮雪烟做选择之事说了出来。
“她最后选的是什么?”林长宴继续向里走去,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在意。
孙洪的回答又使他顿住脚步:“王爷,王妃选的是杀了您。”
林长宴虽背对着孙洪,可孙洪仍听到他发出一声轻笑,随即又敛了声音,只留下颤抖的背。
“王爷。”孙洪有些担忧道:“王妃选这个也是不得已。”
岂料林长宴并未再纠结,而是轻声说道:“她倒是聪明。”
进得门中,他关上了门,吩咐孙洪下去歇息。
孙洪一脸不解,但还是依言去了。
房屋内,林长宴将衣衫褪去,缓缓将身体浸入温热的水中,直到这时,浑身僵硬的肌肉才得以放松下来,头脑也逐渐松弛,他这才有时间去细细思量方才孙洪的话。
她确实是聪明,懂得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
若她选的是第一种,恐怕孙洪就得快马加鞭通知林长宴,这场冲突就得提前拉开序幕了。
眼下他们才行军至此地,尚未熟悉环境,提前冲突显然是不利的。
至于她是否真想杀他,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分毫。
无论她如何想,这只向往自由的鸟儿终究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第81章 第81章造反
林长宴睡了个舒服的整觉,待他起来后,太阳已经很高了。
他忍着刺眼的阳光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拉开门,便察觉到秋风高爽,孙洪和剑锋早已站在门外恭候。
“久等了。”他略有些抱歉。
“王爷昨日辛苦。”孙洪只客套了这一句,便迫不及待地将今日寅时才收到的密报呈上来。
林长宴从头看完,明明只有短短几行字,蕴含的信息却庞大无比,他来回看了三遍,才抬起头来问道:“确定了?”
孙洪点头道:“王爷,先是宫里传来消息,西宁王爷向圣上告发皇后娘娘当年还是怡妃的时候暗害乔贵妃,试图栽赃温妃。”
“皇上虽未十分追究,但到底和皇后娘娘发生了一些言语冲突。皇后娘娘独自一人闭门思过,太子爷知道之后曾试图入宫,但没有见成皇后。”
孙洪将细节缓缓说与林长宴听:“正巧近日皇帝与大学士武文清政见有些不合,加上皇后一事,有人风传皇帝欲废除武文清的大学士之位,改换礼部尚书刘启胜继任。”
“这几个流言传得满天飞,太子便有些心急。”
剩下的事,便不用多说了。
林长宴的探子和林长沛那边的探子同时得知消息,太子近日蠢蠢欲动,似乎想要造反。
由于林长宴在河西不便,便由林长沛负责宫中皇帝的安全。
此事虽无实证,尚不能对皇帝说,但林长沛已经找借口入了宫,安排了人手在皇宫内。
兵部侍郎杨邵和御前侍卫领队吴缪,近日也颇为警惕,加强戒备,时时小心。
身为太子,林长宁的亲兵护卫便有几万人马,趁着林长宴到河西借兵镇压盗匪,京中兵力空虚,倒还真是造反逼宫的好时机。
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倒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爷,太子还增派了河西这边的人手,主要是想解决您。”这也是一早从云华处传来的消息。
林长宴
未置可否,只是冷哼一声。
“你们派的人务必要确保王妃的安全。”他只交代完这件事,便继续带军队去下一处发放救济粮和赈灾银两了。
太子主要的兵力都在京城,河西能安插多少人手,林长宴根本就不在意。
此番凶险,他不是没有料到,因此,特意拨了一半自己培养的死士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剩下的一半,都在暗中守护暮雪烟。
说来可笑,他暗中做了这么多事,她不仅不知道,即便知晓了,也不知道领不领情。
自嘲的念头只在心里过了一瞬,他便强迫自己调换思路,骑上马,出门而去。
暮雪烟警惕心很强,她昨夜是和云华挤在一起入眠的。
所幸燕岭没有再来相扰,暮雪烟晨起后,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推开房门,见燕岭在院中抱臂独立,见暮雪烟出来,方才缓缓回身。
“走,带你去见阿云。”他说出口的这句话叫暮雪烟神情一振。
真的假的?这样快就说服了翟润生?
她半信半疑地迈出脚步,又撤回来,回头去将云华和天冬喊了出来。
“不必带他们。”燕岭摇头:“翟润生只允许阿云见你一人。”
暮雪烟只好和燕岭一同前去,绕过西苑,往东苑走去。
才到东苑门口,便见一女子背对众人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形几乎无法抵御入秋后的寒风。
暮雪烟紧走几步,随后又跑起来——那身影分明就是阿云。
“阿云。”她忍不住喊出声来,看着那女子缓缓回头,她又惊又喜。
果真是阿云。
她面容憔悴,面上虽敷着脂粉,可细看下去,隐约看到面上有青紫色的伤痕,脖颈处也伤痕累累,她勉强笑着,张开怀抱。
暮雪烟来不及抱她,先冲上去,将她身上的伤痕看过一遍。
“你没事吧?”暮雪烟咬了牙,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是她来晚了,让阿云受了这样久的罪。
翟润生此人,寻个机会必定要除掉,她在心里暗自发狠,攥着拳,把自己的掌心都掐红了。
“阿烟姐。”阿云勉强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她担惊受怕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懊悔:“阿成哥也被我连累了,他被关进府衙大牢里,现在还不知生死。阿成嫂已经病倒了,我……”
她愧疚不已。
暮雪烟闻言更加愧悔,她回身看了一眼燕岭,燕岭正紧盯着她,见她回头,方才淡淡转开目光,轻声说道:“别看我,我只问了阿云,没问阿成。”
“都是一个戏院中的人,难道不能一起放了吗?”暮雪烟心中有气,说话也不太客气。
“要不然,你自己去见翟润生?”燕岭也不生气,只是淡然说道。
暮雪烟才要动身,又被阿云扯住了衣袖。
“阿烟姐,先别去,陪一陪我。”她嗫嚅道:“我心里害怕。”
暮雪烟马上将阿云搂紧怀里,轻声安慰。
燕岭冷眼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醋意上涌,勉强压了下去。
她对其他人都是温柔细腻,为何唯独到了他这里,是安静疏离的样子。
索性别过眼去不看,才调转了视线,便看到翟润生从东苑内走出来,面色和煦。
待暮雪烟轻言安慰了许久,翟润生方才轻轻发出一声咳嗽。
暮雪烟松开阿云,对着翟润生怒目而视。
“见过荣王妃。”翟润生倒是面色不变,他恭敬行礼之后,又面带愧色:“翟某不知阿云姑娘是王妃的好友,此番多有唐突,还请王妃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