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挨个倒了茶,及至沈如春身边,只觉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穿透。
冷汗浸湿了后背,她寸步难移,可面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各位大人见谅,若有其他需要,尽管言说。”说完这句话,她小心翼翼地带上门。随即,二胡吱吱呀呀又响起来,中断一半的戏幕终于又接上了。
她脚下颤颤地,直接把小虾米交给云华,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们应当没有发现。”云华露出万幸的神色:“还好。”
“云华,我觉着心里不好。”她捂着心口轻声说道:“若是太子不知我在这里,为何会派了候益光和沈如春两人来这里闹事。”
“太子是未来储君,即便行事荒诞,但也无需对一个无财无势的戏院出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不行。”她惶惶无措:“你去把大家都喊来,今晚收拾了行礼,明儿一早都跟着阿成哥去河西老家避一避。”
“小虾米呢?”云华问。
“她也去,全都去,就剩几个伙计在这里,店先关一阵子,就说老家有事。横竖店面也是我们盘下来的,没有租金。”她盘算道:“再不济,便弃了这里,直接到外头去开店。”
天下之大,何愁没有立身之地。
“雪烟,你忘了?”云华按住她躁动不安的肩膀:“外头还有个荣王呢。”
暮雪烟猛地怔住,又是一阵垂头丧气。
“荣王?”外厢传来一声疑问,天冬带着满脸不解走进来:“你们今儿没听说?荣王受到陛下嘉奖,如今已经在京城安置了宅邸,要长久住了。”
第26章 第26章计谋
嘉然戏院后院乱成一锅粥,暮雪烟叫了所有人当晚便收拾行李。
“京城住不得了。”她口中说着,又去把小虾米常玩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包袱里。
“雪烟,你冷静些。”云华去外头勘察动静,忙拦住暮雪烟,轻声说道:“听我说。”
“云华,你别管我,先去收拾东西。”暮雪烟并未看云华。
“雪烟你听我说。”云华好不容易拦住她,尽量轻声说道:“我们好像走不掉了。”
在夜色的掩盖下,云华悄悄带着暮雪烟登上后院的房顶,踩着瓦片向下一瞧,果然,嘉然戏院前后都多了几个形色可疑之人。
“是什么人?”暮雪烟极力克制住颤抖的心绪,低声问道。
“应当是太子的人。”云华轻声回道:“那里面有几个人我见过。”
“依你来看,我们应当如何?”暮雪烟问。
几人趁着夜幕出去走了一圈,果然被那几个人拦了回来。
暮雪烟的脸色难看的厉害,没想到创业未半而停歇,他们居然这般轻易便被太子的人寻到了。
她从失望中回过神来,叫阿成哥带着阿云先走。
“不行。”阿云率先反对道:“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没关系。”暮雪烟轻声说道:“想必太子主要目的是我们三个,与其他人无关。”
深夜,一乘小轿带着阿成和阿云。外加小虾米,悄悄出城去了。
果然,暮雪烟三人不在其中,那些监视的人便放了他们去。
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暮雪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及至眼前只有云华和天冬两人,她才轻声问道:“你们二人可有过后悔?”
不等他们二人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道“若后悔,尽管与太子说,是我一人的主意便罢了。”
本来便是她一人的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
天冬和云华均是不肯,意在与她同生同死。
暮雪烟愣了半晌,这才喃喃道:“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事,这才叫你们这样死心塌地。”
一片混乱中,后院杂物房的门口探出来一颗不明所以的头。
暮雪烟微微叹了口气——把赵明宇给忘了。
“赵明宇。”她招手叫他过来:“你怎么办?”
她把大概的情况和他讲了,是走是留,叫他自己做决定。
听到她有危险,赵明宇倒是一心决绝表明态度,表示绝不会抛下她。
“随便你。”此时的暮雪烟顾不上考虑别的。
“别怕,有我呢。”赵明宇毫不在意地走上前来张开怀抱,想要给暮雪烟一个拥抱,却收到了天冬和云华鄙视的神情。
“这戏院内有密道吗?”暮雪烟轻声问。
云华摇摇头:“阿成临行之前问过,这等普通的宅院一定是没有的。”
“好在我们先是被太子的人发现。”暮雪烟缓缓说道:“我们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是不是求求情,便能有转机?”
天冬和云华俱是沉默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脱离太子掌控的人,他们几个是第一个尝试的。
暮雪烟想要到外头去见见那几个太子的人,同他们求情,顺便见上太子一面。
天冬伸出手阻拦道:“还是等等再说罢。”
云华也认同天冬的说法,觉得没必要这么早便自投罗网,没准太子只是觉得他们可疑而已。
自此之后,嘉然戏院宣布老板娘旧病复发,需要无限期停业,开业时间不定。
翌日一早,嘉然戏院对面的迎客茶楼倒多了些客源,二楼最大的隔间被一神秘人包了下来,从早到晚。
“如春,你近些日子奔波在外,实在是辛苦了。”太子举起一杯茶,笑意盈盈:“我知你不能饮酒,特意选了这迎客茶楼,可还满意?”
沈如春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起来:“老朽何德何能,叫殿下这般款待。”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惭愧道:“外出多日,一事无成,还望殿下责罚。”
“倒也不算是一事无成。你好歹叫荣王吃了瘪,叫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太子饮了一杯茶,眼神顺着窗边像外头的嘉然戏院望去。
“况且,你还发现了暮雪烟的行踪,探听到了她在荣王心中的位置。”太子继续说道:“若无这个筹码,咱们倒不好同他谈了。”
“只是,你如何知道他会放弃弹劾太子,转而去保一个女人呢?”太子放下茶杯,加了一筷子清蒸鱼肉,却不放入嘴里,只对着沈如春问。
“老朽不知。”沈如春虽摇摇头,但面上从容,微微笑道:“但,能叫荣王的得力手下生气至此,就说明暮姑娘一定不简单。”
“哦?你说的是谢景?”太子扬眉问,他也多次听到这个谢景的名头,听说帮着荣王做过许多事。
“谢景的兄弟谢明也是荣王手下,当日命丧黄泉与暮姑娘有关。”沈如春
脸上笑意更盛:“谁知荣王捉到了暮姑娘,却不替自己手下报仇,反而要娶她做侍妾。”
沈如春说到高兴处,将茶杯缓缓放在桌上,捻须笑道:“即便荣王不选暮姑娘,咱们过后仍旧把暮姑娘送到荣王府,想必他也不会不收。至于这后头的事……”
“你是说,纵容暮雪烟在荣王府内,唆使谢景与荣王反目?”太子思忖半晌,皱着的眉头解开了。
“你可真是个老狐狸。”太子哈哈大笑。
“惭愧,惭愧。”沈如春谦卑地俯下身子:“当日属下确实存了私心,察觉到暮雪烟似乎不再心向太子爷您,所以下了杀心,但她命大,并未身亡。”
“过去的事便不要提了。”太子轻巧地一挥手说道:“她没死就好。”
荣王府才归置了七七八八,林长宴坐在刚收拾好的书房内,整理吏部侍郎拿给他的一些资料。
都是一些高官贵胄升迁的记录,有几人上升的速度极快,都是与太子来往密切之人,无一例外。
光是这点还不足以成为证据,可他注意到有一位五品刑部郎中秦琛,近日他的大儿子在外头与人发生争执,竟是将人活生生打死了。
他打死的人,是吏部侍郎石井月的外甥,石井月之妹石雯嫁入兵部,夫君虽品阶不高,但也不可能任由刑部踩在自己脸上。
因着是刑部中人犯下的事,刑部侍郎李海悦无法推脱,只能用重刑惩治,秦琛的大儿子怕是保不住了,近几日已经压入刑部死牢了。
林长宴得知此事后,已经叫人暗中与秦琛联络过了。
秦琛不是没有求过太子,可太子本就一心拉拢兵部,如今秦琛又出了这种蠢事,太子生气,便一口回绝了他。
林长宴可以设法保住秦琛儿子的命,条件嘛,便是要秦琛状告太子假公济私,暗中扶植自己势力。
通过秦琛的状告,要向天下传递一个信息:太子的手已经牢牢把控了刑部,这里头的冤假错案势必不会少。
至于圣上会不会再往下查,那便不是林长宴要考虑的了。
他此举的目的,是要在圣上心中插入一根尖刺,每次提起太子来,都会想到他与刑部之间不清不楚的牵扯。
若是此事不成,还有旁人的把柄,哪个都能拿来做向太子开炮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