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失忆后被戏班救起,便留在戏班中上台唱戏,那日她在西宁王府的唱腔他不是没听人说起过,惊才绝艳,不像是短短两个月能练成的。她之前是练武之人,会唱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失踪之前的她打扮娇媚可人,身着衣物多是粉嫩的花朵儿眼色,如今她打扮清冷,多是乳白、嫩柳绿和浅蓝色。
失踪之前的她,刀架在脖子上都面不改色,如今她被一条鞭子吓得浑身发抖。
她说的话好似句句有理,林长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这个女人,她究竟是太会演戏,还是她说的都是真的?
此时,睡梦中的她忽然传来一声呻吟。
林长宴起身看去,见她皱着眉头,左右摇着头,口中含混不清地在解释着什么,他只听清了“我不是”“真的”“怎么办”几个字。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忽然又平静下来,口中喊了一声:“妈妈。”
喊完这一声,她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在梦里哀哀地哭起来。
“妈妈?”林长宴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奇怪。
他从未听人这样喊过,或许有人管自己府内的老嬷嬷叫妈妈,可一般也是带着姓氏的,不会直接叫妈妈。
他记在心里,出去催药,顺便让孙洪抽空打听一下哪里的人会有这样的称谓。
孙洪忙得焦头烂额,他一边答应着,一边问道:“王爷,您把谢大人派到哪里去了?”
谢景在的时候,他就不至于一个人忙了。
“他去监管公主府的婚房布置,兼顾公主府的安全,其他人本王放心不下。”林长宴答道。
孙洪听了,双目都快瞪圆了:不是,这就是荣王说的有急事?
他不敢说什么,把药端上来,轻声问:“要不要叫瑶儿和细儿前去伺候?”
林长宴没回答,端着药便回去了。
暮雪烟还在喊着妈妈,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仿佛整个人都躺在这位“妈妈”的怀抱中。
林长宴从未服侍过人,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药,吹了吹,待到不烫了,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唇边。
许是闻到了苦味,她又皱起眉头,试图翻身背对林长宴。
林长宴眼疾手快,用手肘压住了她的肩膀,叫她动弹不得。
她又委屈起来,开始喊妈妈,右手在半空中乱抓。
林长宴没法,只得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用左手抓住她的右手,防止她把药弄撒了。
她马上平静了许多,口中问道:“妈妈?是你吗?”
“是我。”林长宴才一开口,又觉得无地自容——他从没有为了安抚一个人做到这样过。
他左手抓着她的手,手肘压着她的肩,右手伸长了够一勺药来,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口中去。
她终于乖了些,最起码肯安安静静地吃药了。
直到林长宴大半个身子都酸麻了,那碗药才见了底。
看着她满足地翻身睡去,他忍不住揉着发酸的手臂,叹了一声。
如果自己真的冤枉了她,这便算是补偿了。
第二日,明芳公主递了信来,叫林长宴过去叙话。
来回又是大半日的路程,临行前,林长宴吩咐孙洪,待暮雪烟病轻了,挪到厢房去住。
毕竟总是住在自己院内也不好,他这个做主人的总不能一直住在别院里。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算了,就从本王院内收拾一间耳房给她住吧。”搬来搬去的也不甚方便。
明芳公主盯着昏昏欲睡的林长宴,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她吩咐宫人将酒撤下去,改换浓茶来。
“昨夜忙什么了?”她才问出口,便看到他犹如惊弓之鸟,坐直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皇姐。”他甩甩头,觉得还是和明芳公主讲一讲事情的始末比较好。
毕竟没有旁的人能帮他出主意。
他从头讲到尾,最终问道:“皇姐,你说她到底是不是太子或五弟派来迷惑我的?”
明芳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她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半张脸,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与你往日做事的风格不一致。”她笑道:“若是往日,她身份可疑,你管她是谁的人,杀了或者关起来就是了,何须迟疑至此。”
“依我看,你怕不是对这个女子上了心了?”
她这话问出口,便看到林长宴先是瞪圆了双眼,随后便连连摇头否认。
“长姐别开玩笑。”他尴尬地说道:“此番难题确实难解,不然也不会来求长姐了。”
“那长姐问你,那日你拘捕的小戏子是否也是她?”
“……是。”
“长姐再问你,你身上有什么把柄在她身上吗?”
“没有。”
“那长姐再问你,你想要和她共度余生吗?”
林长宴本来认认真真回答着,听到最后一个问题,不禁扶额叹道:“长姐又拿我寻开心。”
“不是寻开心。”长公主正色道:“最后的问题是真心实意要问你,你见我何时拿这种事开过玩笑?”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愿意与她共度余生?”
林长宴沉默了。她失踪之前是个活泼爱笑的性子,如今再见,虽然性情安静了许多,可仍然存了向往自由之意,若是和她共度余生,她就要一直跟着他住在荣王府里,对她来说,怕是很煎熬。
他马上说道:“她不会同意的。”
“那就是你愿意了?”明芳期待的表情终于落到了实处,她盯着林长宴涨红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长姐别笑了。”他把头埋下去:“我没说我愿意。”
“不用说了。”明芳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笑痛了的肚子。
“你向来严肃惯了,不好说出口,你的心思长姐看得明明白白。”她用帕子掩住口,盯着林长宴看了半日,越想越开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打动他百折不挠的心?
“长姐要见她一见。”她说。
“这不合规矩吧?”林长宴抬起头来问。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又不是叫她来宫里。后日我要去吏部侍郎石井月府上送礼,届时你寻个僻静的地儿就是了。”
她怕林长宴不答应,转身便走,只丢下一句话:“本公主困了,先去歇息,你想好地方后,遣宫女来告知我一声。”
林长宴不管三七二十一,站起身来就要走。谁知殿门外的宫女们迎上来,极有默契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来明芳公主是非要见她不可了,他又不可能在锦妃娘娘的寝宫里闹事,只好含笑道:“京城有一座庙宇,名叫广善寺,距离吏部侍郎府邸不远,还请公主后日闲时小聚。”
宫女们这才行了礼,毕恭毕敬地让出一条路。
林长宴回到府中,孙洪马上赶来,瞅见四下无人,方才轻声说道:“王爷,暮姑娘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他面露难色道:“只是,她醒来后一直吵闹着求去。”
林长宴冷目一瞥,不满道:“好吃好喝待她,为何还要吵嚷着出去?”
他见孙洪瘪着嘴不敢吭声,便缓和了语气,交代道:“后天打发她穿件像样的衣裳,随本王去广善寺一趟。”
孙洪听了,两眼放光——广善寺,这不是祈求姻缘的庙宇吗?
他只知道主子爷怕是对暮姑娘动了心思,可他万万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
“知道了,奴才马上去办。”
第11章 第11章爬山
暮雪烟大病初愈,在院中缓缓走了一下午,至晚间回到耳房中,仍觉得腿脚酸麻,浑身无力。
瑶儿和细儿给她准备了洗澡的物什,她不惯被旁人伺候,便叫她们把皂角和毛巾等物什放在一旁,自己洗完了自己拾掇。
孙管家晌午时分便遣人送了衣衫和首饰来,托瑶儿带话说,明儿林长宴要带她出去。
“孙管家有没有说去哪里?”她问。
瑶儿只管摇头,她只好不再细问了。
许是叫她出去执行什么旁的任务吧。她再不想去,也不得不去,毕竟天冬和云华还在他手里。
难得是个艳阳天,瑶儿一早便替她上好了妆,又拿出孙管家送的豆青色衣裙来,搭配的首饰都是青色翡翠或白玉装饰,大方又清秀。
“姑娘,上个唇色罢。”瑶儿拿着胭脂,怯生生地提醒了一句。
暮雪烟向铜镜中看了一眼自己,病后确实神色不佳,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自己来。”
林长宴远远地看着暮雪烟先上了马车,讶异于她稍加打扮便更加艳煞旁人,他压住心头荡漾的情绪,这才对着站在一旁等待吩咐的瑶儿和细儿说:“你们不必去了。”
他对着身后低头不语的孙洪说道:“谢景不在,一切还是要劳烦你。”
“岂敢岂敢。”孙洪鞠躬不迭:“哪里敢叫王爷说劳烦二字,这本就是奴才该做的。”